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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灞上鬼踪(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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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刘顺广拖到墙根,蹲在他旁边说:“我们鬼皮瓮办的是鬼事,一般不打人。可碰见你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渣子,我今天就在师父面前收拾了你。”

刘顺广说不出话,嘴角溢着白沫,拿眼直瞅七孤路爷。

七孤路爷蹲下来:“说吧,说出来就舒服了。”

刘顺广的嗓子里咔咔直响,四肢痉挛着,吐出几个字:“我……没啥……说的……”

七爷淡淡地说:“阿路,去弄点水,再弄点面粉。”

我进了厨房,目光一扫,看见一支木瓢。我用木瓢舀满水,顺手从面袋里抓了把面粉,返身回到院里。

七爷把面粉撒在水瓢里,他撒得很慢,面粉形成一根细细的粉柱,从指缝撒下来,在水瓢里画了一道符。

七爷端着木瓢放到刘顺广面前。刘顺广低下头,这么一看,他的眼珠就定住了。

木瓢里的清水变成了黑色,中间的符咒如一道漩涡旋转,闪闪发光。

水底翻腾起来,似有东西往外爬。

刘顺广拼命甩动脑袋,想把视线挪开,却动弹不得。

他的脸颊浮肿,眼珠子快要掉出来,像是有一根钩子把眼珠钩住了。他紧紧闭着嘴巴,鼻孔猛烈抽动着,呼吸急促。这是溺水之象。刘顺广虽然坐在墙根,整个人却如同在水中沉没,气息越来越弱,眼看要活活淹死了。

七爷移开了水瓢。

刘顺广猛地吐出一口气,剧烈喘动着。

等他缓了一会儿,七爷再把水瓢移到他面前。

刘顺广的眼珠又鼓出来,窒息感使他浑身痉挛,脸庞越来越肿,嘴角喷出泡沫……

七爷把水瓢移开。

刘顺广吐出一口气,喉咙像打嗝儿似地,咯喽咯喽响着。

七爷再把水瓢移过来……

“我说!我说……”

刘顺广崩溃了,他正在感受的,并不仅仅是淹死的痛苦,一定还在水中看到了许多影子,那并不是幻化出的影子,而是他自己脑子里深埋的秘密。

“饶了我吧……爷啊,饶了我吧……”刘顺广号叫着、哭着,像受了伤的牲口。

……

这个牲口在两年前把一个女学生关在牢笼里,足足关了一年半。

遇到女学生那天夜里下着雨,他开车经过灞桥,那女生抱着鱼缸站在路边。

女生从灞桥火车站出来,走到这儿辨不清方向,站在路边等出租车。雨太大,前方积了水,很少有汽车绕道过来,更别提出租车。

女生也想拦其它车,但还是有些害怕。

天越来越晚,女生毕竟年龄小,实在不敢再等下去。这时刘顺广开车经过。

女生以她的阅历判断,刘顺广长得白白净净,不像坏人,便向他打听一座学校。刘顺广表示愿意把女生送到校门口。

车里还坐着刘顺广的儿子,三岁的小虎很乖,这在无形中打消了女生的戒备心。她上了车。

刘顺广本来是送小虎回他奶奶家,见到女生的一刻,刘顺广起了恶念。

女生被雨淋得透湿,裙子紧贴在身上。刘顺广说路上要给车加油,顺便让女生先跟他回家,让他媳妇给找件干净衣服,不然这样容易生病。女生其实已经感冒了,没有多想便点头同意。

刘顺广直接把车开进了饭馆的院子。

刘顺广让小虎在车里等着,他带女生进了一间屋子,把女生勒昏。

他出来看了看儿子,发现小虎已经趴在车座上睡着了。他返身回去,把女生抱到了地下室。

饭馆的地下室里放着油料桶、干果蔬,还有些炊具。刘顺广很快腾出一个空间,把女生扔进一个铁筐里,四肢用铁链锁住,嘴巴堵上。

第二天,刘顺广突然辞退了服务员和厨子,以免他们发现异常,刘顺广在灞桥街上也是出了名的蛮横,被辞退的员工敢怒不敢言。刘顺广关门一个月,整理了地下室,加了隔音层,换了防盗锁。然后刘顺广重新招员工,让一切恢复正常。

一年半的时间,没有人知道刘顺广藏着一个邪恶的秘密……

……

今天,我和七爷来到了这个地方。

走入地下室,推开沉重的防盗门,黏糊糊的灰尘落到我身上。

我在墙上摸到开关,一盏白炽灯亮起来。

地上有一只鞋子。

一团白雾状的气体在眼前浮动,透过雾气,一个布娃娃垂在天花板下,那是刘顺广给女生的玩具。

靠墙放着一个柜子,柜子旁边是铁筐,四根铁链扔在地上,还有几条绳子,都是血迹斑斑。

墙边有一小堆玻璃碎片,我蹲下来看了看,里面那一块腐烂干硬的东西,是死了的金鱼。这个摔碎的鱼缸,是那女生想用来割腕的,但没有成功。

角落还放着一台电击设备,落满灰尘。

刘顺广保持这里的原貌,是因为那女生死后,他一直在寻找新的猎物。

七爷打开靠墙的柜子。我扭过脸,看见柜子里有两个笔记薄。

七爷拿起一个本子。

我问:“账本?”

七爷皱皱眉头说:“写的日记。”

“刘顺广写日记?”

“不是他。”七爷翻了翻,把本子递给我,又从柜子里取出第二个笔记薄。

我拿的这本比较旧,翻开本子,入眼是歪歪斜斜的字迹,笔划跨度极大,像虫子在爬。乱七八糟爬了几页,又变成了随意扭动的字体,很明显是同一个人写的,随着情绪的起伏,字迹也在变化。

当我翻过十几页之后,发现字迹忽然变得拘谨,字与字之间几乎没有间隔,全部拥挤到纸页的左侧,右侧留下了空白。那些字迹扭曲的样子,仿佛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显得又窄又小,而且大部分文字的左侧下斜,大体一看,如同陷落在沙坑里。

我抬脸看了看七爷。他正在检查另一本日记。

感觉到我的目光,七爷瞥了我一眼。“咋了?”

“我喘不上气。”

七爷眉头一皱:“鬼没跟来。”

“我知道,可我感觉不舒服。”

“阿路,心要静,莫要受情绪影响。”

七孤路爷对我说过,鬼皮瓮不能意气用事,尽量不要用普通的感情,比如愤怒、惊喜等情绪干扰自己,当鬼皮瓮被这些情绪控制时,同时也会受到恐惧的控制,因为它们都属于情绪,有了这样就会有那样。

鬼皮瓮可以担忧,甚至感到害怕,但不能被恐惧控制。担忧和害怕是鬼皮瓮的修行,就像皮肤上的痛感,是提醒鬼皮瓮保持清醒,帮助鬼皮瓮激发力量。而恐惧则是致命伤,它会让鬼皮瓮变得虚弱,跌进死亡泥潭。

此时此刻,我感受到的并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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