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这里是美第奇城区的地下空间，按照设计图的标示，本应是被错综复杂的地下管道塞满，用于承担整个城区的水循环功能。但是这里却是一片空旷，地下水道被改建成了一个百米宽的地下港口，头顶上的灯光照的水面波光粼粼，一架小型的潜艇正停靠在港口中。
轻巧的脚步声响起，经过巨大空腔的放大效应而显得格外明显。在经过严密的验证之中，西斯塔亚打开了唯一一扇通向港口的隐蔽小门，走了进来。
然后她就呆住了。
这个港口极端秘密，就像她建造的第二实验室一样，是只为她一个人设计的秘密场所。而且这个港口的秘密性更强，她在第二实验室的设计上故意留出了漏洞，还制造了权限手环那样的装置供外人出入。但是这个秘密港口，从最底层的设计开始，就只有她一个人拥有开启的权限。
原本应该如此。
潜艇边上，一个少女坐在岸边。她有着淡金色的短发，五官显得十分绵软，衣物上布满各种蕾丝，更加加强了这种软弱的感觉。她手边放着一个保温瓶，手里拿着马克杯，里面装满了甜美的热巧克力。少女咕噜噜的往热巧克力里面吹着泡泡，时不时喝上两口。白色裤袜甩在边上，少女弹出两只洁白的脚丫打着水。水里的鱼儿被那动静吸引，一次又一次的朝着她洁白的脚丫张开嘴咕噜噜的游过来，然后被少女一脚踢开。少女静静的微笑，脸上极深的两个梨涡显出天真无邪，真是充满了童趣的一幕……
那是鲨鱼。
更准确的说是经过定向基因改造，速度、力量、耐力、攻击性、身体强度等全方位强化，能够一口将水下机器人咬成废铁的生化武器级变异鲨鱼……
西斯塔亚被这样一幅古怪的场景冲击的半晌没有回过神来，捏了捏自己的脸怀疑是不是在梦中，然后又揉了揉眼睛来确定少女是不是幻觉。
接着她发现少女就站在她的面前，对她露出一个软绵绵的笑容。
西斯塔亚吓了一大跳，然后漠璃也模仿她的动作来了个一大跳。
“你要干什么？”西斯塔亚警惕的问道。
漠璃一怔，仔细的想了想自己要干什么。显然她太过享受喝着热巧克力逗弄可爱的……小动物的乐趣而一时忘记了本来目的，好在她还是很快想了起来，想要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然后她就看着左手的保温瓶和右手的马克杯发呆。
西斯塔亚看着漠璃发呆，心想这到底是个什么神展开。
漠璃突然看着西斯塔亚高兴的笑了一下，然后就把保温瓶和马克杯递到了西斯塔亚手上。西斯塔亚下意识的就接了过来，然后便是一怔。漠璃身上散发出一种“世界这么美好大家不要打闹干脆一起觉觉”的气场，让西斯塔亚下意识的便把她当做一个天真无害的少女了，也就顺应了她的行为。
哪家天真无害的少女可以把鲨鱼当泥鳅逗的？
漠璃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只录音笔来启动，一个沙哑的声音传出来。
“……喂喂喂，现在是试音时间，嗯咳咳。”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乐王子骑着白马唱着征服来找白雪公主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五行大山压不住你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白龙马脖铃儿急骑着唐三藏跟着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仙女下凡间千年等一千年以后来你终于学会了如花美眷……”
在西斯塔亚以往的认知中，所谓的音乐通常是和绕梁三日、不知肉味这样的词语联系在一起。但是现在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魔音灌耳、腐骨**，就在她快要忍不住冲动砸碎那只录音笔的时候，歌声突然断了。
被一声极为响亮的撞击声打断，西斯塔亚推测应该有什么东西裂开了，譬如颅骨、颅骨以及颅骨。
“说正事！”一个女声怒道。
“哦哦，咳咳。好了，漠璃，试音结束，可以开始录了。什么？！你一直都在录？！快删掉，快删掉，我还要装逼呢！这下简直装成**了！不会？我来帮你删，手把手的教你……”
“离漠璃远一点！”那个女声怒吼。
“嗯咳咳咳。”
西斯塔亚脸色顿时纠结，看着漠璃那淡然的脸色，心想她该不会是把自己当弱智耍吧？
“呵呵。”那个声音突然发出笑声，低沉雄厚，极有气势。如果一开始他就发出这样的笑声，西斯塔亚倒是有可能会被镇住，但是现在嘛……西斯塔亚心想哪里冒出来的**，没想到倒是挺会装逼，可惜怎么看上去也不牛逼。
但是那个声音的下一句话便让她脸色大变。
“你好，西斯塔亚?希尔盖丽小姐。”
西斯塔亚的身份是公开的，全世界任何人都能查到美第奇城区的总工程师的名字叫做西斯塔亚。西斯塔亚这个名字算不上常见，但是全世界加起来怎么也成千上万，她只是其中比较有名的一个。但是如果加上希尔盖丽这个姓氏，那么全世界就是独一无二的。
这是一个已经废弃的古姓氏，只应该存在于故纸堆中。能准确无误的叫出这个姓氏的人，想必也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西斯塔亚脸色阴沉，听着那个声音一条一条的念道。
“塑亡人。”
“瘟疫讲师。”
“冥界工匠。”
“叛逆贤者。”
“冰龙骑士。”
“悲悯的刽子手。”
录音笔中传来哗哗的纸声。
“名单上还有很多，你用过了这么多称号，每一条念下来都让人心惊胆战。”
“当然这些所有加起来都不如你最后那个名号响亮啦。”
“死者之国的首席技师。”
“靑霜王座的建造者。”
“亡灵君主的挚友。”
“冥将，哀伤。”
当那个声音念出那个名字之后，西斯塔亚的气势突然变了。她还是那般瘦弱不堪，仿佛风吹就倒，但是却散发出临渊峙岳的气势。
“萨拉纳被你当枪使，月司正被你当猴耍，真是好手段。萨拉纳那个白痴，只是被信仰操纵的可怜虫，替你背了这么大的黑锅，却不知道自己身边有着何等人物。也不动动他的那颗猪脑子好好想想，一个建筑学出生的工程师，为何会掌握如此禁忌的技术。”那个声音啧啧有声。
“他们凭借自己的心意做出选择，又有什么可惜？”西斯塔亚冷冷的说，“况且我也并没有相欺，如果吾主真的复活，他们的愿望皆可实现。”
“只怪他们运气不好，亡灵君主根本不在这里，对吧？”那个声音嘲笑道，“就像你全世界跑了五百年，寻找每一处可能的痕迹却始终一无所获一样，对吧？”
这些话语像是刀子将小心隐藏的伤口刺的鲜血淋漓。西斯塔亚脸色大变，像是一只被戳到了伤口的狼，蓦然凶狠起来。
“其实当仪式开始的时候你就已经发现亡灵君主并不在永亡净土之中了，对吧？之后你假装被萨拉纳所杀，留在大厅收集到了足够的数据就可以开溜了。干嘛要横生枝节去给那个小子送通关道具？莫非你看人家长得俊俏，沉寂了数百年的春心萌动了？”
听着那八卦意味十足的调侃，西斯塔亚冷冰冰的说：“我只是不希望造成一场亡灵危机，我是工程师，要为项目的安全性负责。”
“啧啧。可那些不是你当年的伙伴吗？一下子就死了两个冥将……诶，好像本来就是死的哦？换个什么词呢？被和谐掉？”
“残兵败将，护主不力，要之何用。”西斯塔亚不屑的说道，好像在谈论一堆垃圾。
“传闻说哀伤性格孤僻，除了亡灵君主谁都不鸟，连其他冥将阵亡也不会多看一眼。看来这个情报是真的了！或者更进一步推论，你对于冥将们没有保护好亡灵君主，最后被大陆联军斩首而耿耿于怀？或者更进一步，为什么亡灵君主的位置会暴露？为什么亲卫军全都不在？为什么你恰好被调去前线？为什么联军能找到克制亡灵君主的方法？为什么，为什么，太多个为什么。”
“你怀疑是不是冥将当中出现了内鬼？”那个声音恶劣的笑道。
西斯塔亚脸色一沉，不悦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就不奉陪了。”她绕过漠璃打算离开，但是心中突然一惊，她意识到那只是一段录音而已！她刚刚居然在和一段录音谈话，而且丝毫没有不适感。这说明什么？她的心理和行为方式已经被对方研究透彻了，这让她感到极度的不舒服。
突然西斯塔亚的衣袖被拉住了。她心下凛然，考虑该如何脱身，毕竟她并不是以战力成名的，在那个神秘少女面前不知道能不能讨到好。然后她就看见漠璃泫然欲泣的望着她手中的保温瓶和马克杯，露出被抢走食物的小狗的可怜眼神。
“……”
“我猜你现在应该打算转身走了是吧！但是我怎么会让美丽的女士失望呢？我这里可是有这一件你绝对会感兴趣的事情哦。”录音笔中的声音自信的说道。
“我问你啊，你想见你的君主吗？”
“不是冒牌货哦，而是真正的那位——”
“靑月之魔女。”
西斯塔亚蓦然色变，激动的浑身颤抖。漠璃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的宝贝，随时准备在她打翻的时候接住。
“我凭什么相信你？”西斯塔亚强压着心中的动摇，缓缓道，又突然一愣。她又开始和录音说话了，可见她心中动摇到了什么程度。
“如果你问为什么相信我的话，很简单，你别无选择。”那个声音一下子击中了西斯塔亚的弱点，“只要说出靑月之魔女你就一定会与我们合作，因为我好歹点出了她的真正身份，这是唯一靠谱点的希望。过去五百年，你为了无数个不靠谱的希望不断努力，付出了难以想象的艰辛。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靠谱的了，哪怕付出再大代价你也要去试一试，对吧？”
西斯塔亚开口就想问要付出什么代价。
“所以你又要问了，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对吧？”
西斯塔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这种被人看透心思的感觉让她极度难受，极度无力。
“嘿嘿。”那个声音轻笑一阵便再没有了声息。他好像一个邪恶的魔鬼，唤起了西斯塔亚心中的希望，却又让她迷失在一片黑暗当中。这种玩弄人心的手段，高明无比，令人生畏。西斯塔亚忍受着心中的煎熬，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沉默的压力，想要去哀求，但是她又想起这只是一段录音而已……她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快点说话啦！我和漠璃要去吃饭了！”那个女声再度怒吼。
“哦哦哦！稍等，我忘词了！我翻一下行动手册。”那个声音慌慌张张的说道。
“……”西斯塔亚突然很有一种毁灭世界，一了百了的冲动。
“第二百七十七页，如何巧妙的诱拐肥羊入伙……对方动心之后的装逼宣言……找到了，接下来的台词是……咳咳咳！”
“西斯塔亚?希尔盖丽，遵从知命者的指示，组织决定为你提供各项支援，包括情报、物资、技术、人员。让你找到靑月之魔女，甚至复活她！你将有机会完成长久以来的心愿，建立你们向往的理想国度。”
西斯塔亚屏住呼吸，但是她要付出什么呢？
“我们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东西，只需要你谨记——”
“长夜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