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天外有天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看惯了权力争斗的韩棋是懂的。
韩棋给青年男子行了个大礼:“先生道行精深，韩棋一介妖族，身世就如先生所知的，韩棋愚钝，不知先生是何用意？”
“我要收你为徒。如何。”青年男子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牙齿。
“韩棋身无所长。我弟弟韩麟资质比我好太多……不过我们都不能成为您的弟子。您是神仙吧?我们是不能入仙籍的。我们是妖族。”
“韩麟，妖族新妖皇。嗯，按理说，这样的应该也不错，等我下次顺路的时候去看看。”
“嗯……”
韩棋敷衍了一句。韩棋眼尖，她是面向外站的，看到有人影闪进了囚室第一进门，正朝里面走过来。她心头一紧，压低声音提醒对面男子：“有人来了。怎么办？”
男子气定神闲，更像是没听到她说了什么，他说道：“你不愿意当我徒弟也无所谓，但是你要帮我铸件神器。如果你答应我，作为交换，我在我认为适当的时候会为你提供帮助，当然要传授点法术也是可以商量的。”
来者发现一间空囚室大开着门，且外面还躺着个守监神兵，皱起了眉头。他似乎察觉到了异样，往四周看了一圈后，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椭圆形的青铜物件，像是探寻隐身者的活物探测器。这使她更为紧张。情急之下，她决定求这喋喋不休的男子帮助自己，办法就是答应他的要求。她此时的心态已经和之前发生了变化。之前不配合他，是因为在潜意识里不相信他能救她出去；如今已经迈出了重要的一步，逃脱在望，迅速权衡后，她认为这个交易还是划算的。
刚才韩棋都在关注不速之客，没有认真听这来路不明的青年男子说的话，更别提去玩味话中的深层意思。或许是由于她从来不相信自己有高于常人的能力，她想当然地以为对方拜托自己的肯定不会是什么难事。
不就是炼铸个物件嘛，她爽快答应了：“行吧。那这边你解决掉。”
“不须吹灰之力。”
神秘男抬起左手做了个神秘的手势，带领韩棋朝来者走去，确切地说，是从囚室的正门、第三进门走去。来者应当是不能确定韩棋等人的位置，他的眼神是空洞的。但来者已相信这个空间里还有其他活物存在，他的剑拔出了鞘，横在身前。
神秘男双手都挥舞了起来，两人还在向前走。那一瞬间，韩棋感到不真实感都消失了，甚至脚步声变得格外的响亮。
神秘男解说道：“地上铺的这石头很特别吧，它是产自人世古妖族的听声圣晶，有黑、紫两种，黑的比紫的功效更强。凡有人从听声圣晶上走过，脚下的摩擦声会被放大千万倍，还会被传导出去到几十丈远。如果是道行高深者不加掩饰踩上去，声音会被传到相连听声圣晶的每一个角落。那奚伯吉在自己的府上建这种囚室，还专配这种灵石，已经违反了上任天帝的德政原则，居心叵测……”
左丞府的中级将领根据脚步声判断准了隐匿者的具体方位，然后毫不犹豫地挥剑刺去。厚重的剑身高速移动时带起了一阵风，金属自身的颤动发出了嗡嗡声。韩棋吓得停住了脚步，她想叫住神秘男，他却是仍旧前行，一边身处右手，并拢食指和中指，往剑身上点去。
韩棋瞪大了眼睛，她原以为神秘男是要去空手接白刃，没想到他要做的更多。不知道他施了什么法术，甚至没看到手指真正接触到剑身，只见手指所过之处，剑身立时化作灰烬，洋洋洒洒飘落下来，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他的动作是如此轻柔，就好像去触碰的是一堆沙子，真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韩棋看得目瞪口呆，被毁了剑身的武官更是恐惧万分。他丢掉剑柄，大喊一声，顾不上地上躺着的属下，跑了出去。
“你刚才使的是什么？”韩棋问。
“没什么。就使了些力。”
“我问的是你使了什么法术。”
“没有施法。他伸剑，我就削剑。哦，如果你指的是这个削剑的招数是什么，我还没想好，或者你替我想一个给它命名上就是了。”
韩棋对原先没有脚步声，后来又发出格外响亮的脚步声更为介意，她想神秘男提出疑问。
“很简单。一开始，我设置了结界。后来，有人来了，而且之后应该还会来更多，我就设置了一个时空。在转换到新时空的空档，原先的法术都会消失，所以才会出现脚步声。现在我们已经进入到我设置的新时空了。”
“好高深！那就是说我们现在很安全了？”
神秘男点点头，表情更为神秘。
“走。我们去喝杯茶。”
在二进门和一进门之间，摆着桌椅，桌上放着茶具。两人就坐后，神秘男为韩棋倒了一杯茶，茶水是热的。韩棋仔细回想被抓进来时路过此处的景象，应该是没有这些物什的，她记得一路走来，四下都很干净空旷，空得让人心寒。
她还是喝了茶，神秘男既然救她出来，就没必要用茶水害她。她在仙界第一次放心大胆地放松了。
韩棋静静地喝着茶，看一拨又一拨人进来又出去，神色惊慌。最后是左丞奚伯吉亲自到来，见到实景后，愤怒地训斥了属下，严令不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将妖女抓回来。
奚伯吉化作一团白雾离去了，韩棋才终于敢正常呼吸。韩棋心想，这姓奚的也不是一般角色，居然对我们毫无察觉，姓奚的和对面这个神秘人实力相差太大。这个男人实在是高深莫测，不知道在仙界是什么地位，看上去好像大有来头。
“请问先生，你从哪里来？”
“我从天上来。”
“天上？这里不就是天上了吗？而且好像这里已经是九重天了，九重天不就是最高天了吗？”
“天外还有天啊，不是吗？”神秘人笑道。
“韩棋知道海外还有海，也知道天外有天，但这里是九重天了，你竟然还从更高的天来，你该不会是元始天尊吧？”
神秘男一激灵：“说到海，我都快忘了我这次出门是要去赶一个海外散人的约会!耽搁太久了，不行，我先走了。”
神秘男不打算带韩棋安全逃脱了，这令她非常不安：“你不是要我帮你炼铸个什么东西吗，什么时候开始？”
“哦，这个啊，还早。等时间到了，我会来找你的。”
神秘男轻飘飘说完，起身准备走。他看出韩棋的不安，就把从这里到离开昆仑虚的路径给她细细讲了。总结起来，经验就是：以躲为上，速战速决。
两人在左丞府大门外道别后分道扬镳，韩棋急急忙忙下界去了。之后韩棋就遇到了丹原决。
下界后，韩棋体力不支，召回了大蛇，并选择步行逃跑。走了半天，又累又渴，一路上只遇到一个活人，那就是丹原决。她远远问到丹原决身上迷离的仙气，原本有所忌惮，待看到他身上带了一堆宝石，觉得他不过一个凡夫俗子，才最终硬起心肠准备吸他的血。她不知道的是，宝石是嗜雷兽非要带的，更为重要的是，昆仑虚山脚下遍地是宝石，不过她是搭乘大蛇出的昆仑虚和雷泽，所以她并不知道这个情况。
虽说她瞧不上丹原决这种货色，但毕竟她是靠他的血才得以存活，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吸完血没有拍拍屁股离开，而是取出了一种银桐叶，为他撕了个大圆中套一个小人的形状，并将桐叶放进他的袖中。用这种桐叶撕出来的这种图案，是韩棋族内世代相传的最有效的护身法。她希望他能走出这个荒漠，并且活下去。
韩棋向着东北方向缓慢前行，她感到难受，感到肚子里升起一股灼热感，这不像烧心等肠胃病的表现，而是一种深入血脉的灼热。这种灼热让她愈发无力，但她又舍不得再召唤出大蛇飞行而去，她不想再因为施蛊而吸血，则只能耗费巨大体力一路步行回去。
她柔弱的背影消失在丹原决所在位置所能望到的最远边界，丹原决却是仍旧躺在地上，时而睁眼，时而昏睡。他的呼吸变得沉重，一幅生命体征衰微的表象。
不远处，那只被毁的纸鹤，天炎大漠的风把它吹开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另一边，北方高空，骑在龙鹰背上的姚清突然感到舌尖一阵剧痛，很快剧痛消失了，并且再也没有任何感受传来。她知道，那只沾上她舌尖血才具备了灵力的黄纸鹤，想来已经被毁坏了，不知道那个丹原决是否已经走出沙漠了。
可要好好保护那俊挺的鼻梁啊！她在心里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