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天门遇右丞
毕乌宿来到昆仑虚已是两天之后。然后经过仙门界堡，查验完锦卷上的印章后，开始攀登天阶。又过半天，终于来到南天门前。此时已是黄昏。
烛龙驾着载日车经过，见到呆立天阶顶端的毕乌宿，因为不认识，就简单点头微笑，擦身而过了。
眼见天色渐暗，开明兽也困了，趴在地上准备养神，并不理会不远处的毕乌宿。
毕乌宿在中央天无所相识，实在不知道可以投奔谁度过这一夜。他有点后悔，早知道应该算好时间，在北关睡一觉，晚点过来，只要在日出前到南天门就好了。他转而又安慰自己，这次来天庭复命，把从魄惹教打探来的深度机密一一禀报昊皇，应该能有点嘉赏吧。大丈夫做事，大局为重，等一夜有什么关系。就算站一个通宵，也只是对自己小小的锻炼。好事多磨。好事多磨。
他默默安慰了自己一通，心情并没有改善多少。站着也不是个办法，他百无聊赖绕着南天门走了一会打住了，因为担心夜游耗费太多精力，第二天面见昊皇时精神状态不好，不能发挥出回忆、描述、解读和判断的实力，那就因小失大了。然而，上次来天庭，以及早前入仙籍，都是在别人引路的情况下来的，正事结束后又匆匆离开，根本没有到处去看看，也不知道哪里有适合过夜的地方。考虑了一下，他决定在天阶上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凑合过一夜。
毕乌宿沿着来时路慢慢往下走，左看看右看看，总是没有合适的位置。他渐渐地有些不耐烦了，一边抱怨为什么天阶不设个自助驿站、方便远途仙家；一边嫌弃自己道行太浅，不能像上仙那样数十日、数百日才睡一觉。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也没找到个合适的栖身之处。就在他快要不耐烦时，他发现了左边有一条往上岔路。奇怪，过来时怎么没发现。想是之前傻傻地赶路，走得太认真了。
毕乌宿往那分岔路走上去，此时他没有专心寻找可以栖息的地方，向前攀登，主要是因为好奇心。
那岔路没走多久就到头了。
“怎么会有条断头路……”毕乌宿喃喃自语，甚是疑惑。
一开始，他担心这条路有什么特殊用途，不敢贸然躺倒。最终，疲惫战胜了疑虑，他只往回走了几步就放弃了。他没有选择岔路的尽头，怕睡熟了要掉进无边无际的云里、以致于最后堕入什么莫名境界。于是，在一级能隐约看到天阶主道的台阶上，他躺了下来。这级台阶，就是他今夜的归宿。
夜里的天阶似乎也睡着了，碰着寒彻骨髓。毕乌宿变出一件厚实的羽衣，还是冷。没办法，他只好站起来，就这么披着羽衣站着睡了。
天阶寂静如斯，没有一个人影，只有在通往灵宝天尊道场方向的岔路上，站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萧瑟无言。
“啊----”本是熟睡的毕乌宿发出了一声大叫，同时滚下了台阶。滚了几级后，他感觉被一股气托了一下，停了下来。
毕乌宿完全清醒了过来，他看清台阶上方站着一个男子。从相貌上看，比他要大一些，但在这九重天上的神仙，究竟多少岁，是无法猜对的。那男子气宇轩昂，眉宇间透露着英气。他身着宽松的白色布衣，配一根玉带，玉带没突出的花纹，简单却能看出其名贵。
毕乌宿对男子的判断是名天庭武将，看样子品级还不低。如此一来，他就不敢向男子讨说法了。对于毕乌宿而言，摔几个跟斗磕破点皮不算什么，就当练功自己伤的呗。他在意的是，这条断头路果然深有玄机。武将大半夜从这边出来，难道这条路是通往天兵大营的？也不对啊，听说天兵营位于中央天西侧，这条路分明是指向东侧啊。况且这台阶狭窄，不适合兵马行走……
“不好意思，这位小兄弟，在下犬毕嚣，刚才没专心走路，撞到你了，有受伤吗？”男子的话打断了毕乌宿的思考。
“犬毕嚣……犬毕嚣…犬”听到这个名字，毕乌宿感觉很熟悉，在哪听过呢……他终于把名字和神位对上，同时腾地起身行长揖大礼，“小仙乃北方天玄武门下弟子毕乌宿，参加右丞、上将军。”
“免礼免礼。是我撞你在先，我也得给你行个礼。”犬毕嚣同样也行了个长揖之礼。
“不敢不敢。”毕乌宿作惶恐状，又要回敬。
犬毕嚣伸手制止了他：“小兄弟看来没受什么伤嘛。”
毕乌宿点点头，仍有点手足无措。自入仙籍以来，有过对话交流的，右丞犬毕嚣是他见过的第二大仙员，第一大的是天帝—入籍时的羲皇，上次见的昊皇。在仙界中，上仙最大。在上仙内部，从天帝、辅政大臣、天丞等一路向下排辈，这是在毕乌宿认知内的，他不知道散仙或者大天尊的地位排序。
毕乌宿尽快使自己镇定下来，回答道：“这没什么。”
犬毕嚣一副很欣赏他的表情：“我和你师父真武大帝有一些交情，他是个很实在的仙家，如今看小兄弟你这样，应该是玄武门的得意弟子吧。”
“右丞见笑了。”恢复冷静的毕乌宿言辞客气而疏离了许多。
他居于北方一重天，也听到过天庭的一些八卦。这次当特使，在路上乃至于魄惹教中，他都有听到天庭的流言蜚语。近来，被讨论的最多的就是新任天帝软弱无能，左丞奚伯吉强势干政，还勾结右丞犬毕嚣等实权派，只手遮天，把天庭乃至于三界都搞得乌烟瘴气。
凭着上次面见昊皇的经验，毕乌宿认为说昊皇无能，全是无稽之谈，昊皇应该已在构建属于他的新时代，只不过相对缓慢和柔和而已。至于右丞犬毕嚣是否有这种倾向，还是宁可信其有，有所提防为好。毕竟，这右丞也太年轻了吧！
“毕兄弟你大晚上的站在这里，有心事？”
犬毕嚣显然是为了照顾毕乌宿的面子，故意作此说，毕乌宿倒不认为这是个事儿：“谢右丞关心。不瞒右丞，我是没有去处，打算在这睡一夜。”
听毕乌宿这么一说，原本心思郁结的犬毕嚣忽然觉得胸中爽快，于是放生大笑：“哈哈哈！毕兄弟快人快语，坦坦荡荡，好！好！很久没遇到像毕兄弟这样的豪杰了，我最近心情不佳，这不，刚刚就是从……一个友人那来。现在还是觉得胸中憋闷啊！既然毕兄弟没处去，不如到我府上，一起喝几杯，聊聊天，等到天亮我们一起上朝。”
犬毕嚣满以为毕乌宿会欣然同意，没想会遭到毕乌宿的拒绝。
毕乌宿淡淡回复：“多谢右丞好意，我们四方天离天庭都比较远，来一趟不容易。明天还要上朝觐见天帝，我很重视。尽管只是一次报告，对我而言，也是一次机会，我想好好把握。为了保证有个好的精神状态，我还是准备睡一觉……我们北方天冷惯了，在外面我们习惯以天为被，睡在户外，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就不去右丞府打扰了。”
毕乌宿回答得不卑不亢。犬毕嚣听得出毕乌宿没有说实话，但看他态度坚决，也不多说，拱拱手，说，那么，明日灵霄殿见。
道别后，犬毕嚣缓缓地走下台阶，渐渐消失在云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