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一手遮天
泾水南畔，赵佗战死，老将杨端和率十数万秦军投降扶苏。
扶苏封杨端和为北地国防军副统帅，并以杨端和为大将，五公子楚解与都尉李厷为副将，于降军中择精锐十万为国防军，北归王离麾下，屯田并驻守长城，防备胡人趁乱侵袭。余下数万老弱伤残则由二公子易曜与四公子子渊带领，随军一同返回北地，交由萧何与吴芮安置。
易曜、子渊二人则留任河北，协助萧何与吴芮处理政事，治理北地。
司马疾伤心之余，突发大病，扶苏不忍其带病征战，令其率水军暂驻扎离石、白马、延津一线，扼守黄河天险，护北地安稳。
泾水仅距咸阳百余里，以青龙军狼骑的行军速度，也就是一个时辰的路程。不待赵佗泾水兵败的消息传入咸阳，狼骑军便已兵临咸阳城下。
所幸咸阳城门校尉机灵，但见有大股骑兵自北席卷而来，即刻下令关闭城门。否则，胡亥、赵高已是狼骑军阶下囚矣！
胡亥、赵高骇出一身冷汗，后怕不矣！大赏城门校尉之际不禁自问：赵佗去哪儿了？北地大军何能迅速若此耶？！
咸阳北门。
十公子夫锐与大将李必列阵城下，二万八千狼骑皆是一人双骑，背上黑色箭羽如林如海，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头。吓得咸阳令阎乐只敢躲在城垛下，探出半个脑袋偷偷观望。
夫锐单骑出阵，大喝道：“胡亥小儿，速速出城领死！”
“大大大……胆，竟敢呼陛下为小儿！”阎乐吓得嘴都结巴了，竟然还不忘记蜷缩在城垛下还嘴。
“哼！胡亥、赵高、李斯、赵佗，皆逆贼也，毒害先帝，谋朝篡位，妄杀无辜，重赋苛法，为祸天下，罪大恶极！今赵佗伏诛，贼相李斯，自食恶果，不得善终！胡亥、赵高二贼苟且有命，亦难逃大秦律法也！先帝遗旨在此，诸军听好！诛杀胡亥、赵高者，赏万金，封列侯！放下武器投降者，既往不咎！十日后，大军攻城！顽抗者，杀，无赦！”一声冷哼后，夫锐高举着蒙毅带给扶苏的始皇帝遗旨，大声斥喝。
一直被赵高蒙在鼓里的咸阳众守军不知遗旨真假，顿时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咸阳令阎乐则吓得双腿发软，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下了城墙，在亲卫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爬上战马，往宫庭报信而去。
朝堂上，始闻噩耗的胡亥呆坐于龙椅，面无血色地阵阵抽搐，不知是淫乐过度呢还是惊吓所致。赵高面色阴晴不定，一言不发地站在胡亥身旁，心中不知在抉择什么。堂下，以阎乐为首的众亲信惊魂不定，皆面带恐慌之色。
王贲笃定地钉立堂中，早作安排的他内心暗喜，却是面容沉稳，不露声色。
“老师，皇兄大军已兵临城下，依朕看，我等非皇兄之敌也，还是……投降吧！”胡亥牙齿不听指挥地上下磕碰，战战兢兢道。
“不然！陛下以为投降了扶苏便会放过我等？陛下乃当今天子，是扶苏登基唯一阻碍！扶苏若得咸阳，定杀陛下也！陛下如此仁厚之人，为保江山稳固，都将兄弟杀戮一空，况且扶苏乎？陛下万万不可自寻死路！”赵高阴沉着脸，混淆黑白，强词夺理道。
赵高现在的心情糟糕透了，千算万算，他还是没有算到扶苏会如此强大。赵佗、杨端和，当世名将也，其二人率数十万大军竟都不能阻挡扶苏片刻！使自己复国之路变得渺无希望……他恨赵佗怎会如此无能！他恨秦国，他恨这天下，他恨所有人！
现在，他只想毁灭！毁灭！将一切都毁灭！
“依臣看来，惟今之计，只有调章邯与李信大军回京，拱卫咸阳。”赵高奏道。
“万万不可！李信为帝国扼守函谷关，拒吴广大军，他若撤回，则贼寇入关，大秦基业不存矣！”博士正先大喝道。
“哼！汝何人也？莫非置陛下安危不顾乎？！来人！此人欺君之甚，分明是扶苏间细！拖下去，砍了！”赵高暴声喊道。
“赵高！你这个奸佞小人，我正先便是做鬼也不放过你！”正先眦目大呼。
“还敢当庭威胁大秦承相，诛其三族！”赵高厉声喝道。李斯死后，赵高继位丞相，阉人作丞相，纵观整个世界上下五千年，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秦帝国朝堂之上，任你如何位高权重，也是没有杀人权利的。
秦法规定：有罪之人需要一审再审，落实罪名，方可定罪。赵高当堂专权妄杀，众朝臣皆忍着满肚子怒火涨红着脸孔一言不发，整个朝堂鸦雀无声，空气中却充满了愤怒。
“老师，这……”胡亥也意识到了不妥，有些犹豫。尽管胡亥如何爱玩，但他到底还是一个颇为聪明的孩子，不然也不会得到始皇帝喜爱了
“陛下，臣看您还是回宫玩乐去吧，朝堂之事，由臣来处理即可。”赵高阴恻恻地道。
赵高继位丞相后，胡亥变本加厉的玩乐。咸阳郎中令、卫尉、中尉等所有大小统兵将领，皆被赵高换成其亲信之人，皇帝的命令，在他们眼中已如儿戏。如今之咸阳，是赵高的咸阳，他只手遮天，他赵高，才是咸阳真正意义上的皇帝！
并且，赵高现在想杀人。
“大胆赵高！尔一介阉人，竟敢当堂欺君耶！”太仆马兴实在忍不下去了，大怒道。
“哈哈哈，洒家便是欺了又如何？！”赵高疯狂大笑道。
“甲士何在？！”马兴大吼道。
随着甲胄摩擦声响起，两队重盔重甲的郎中在赵成率领下进入了大殿。
“与洒家拿下！拖出去，砍喽！”赵高手指马兴，冷笑道。
“赵高！你欺君罔上！目无纲法！罪行罄竹难书！不得好死！”只见朝堂已经完全被赵高把持，马兴气得浑身发抖，狂怒骂道。
“哦？那我且先令你不得好死！太仆马兴，当朝辱骂丞相，意图谋反！论罪具五刑！诛三族！”赵高冷声喝道。
看来赵高对具五刑是情有独，日前李斯五刑被胡亥免去，今日这马兴，怕是在劫难逃了……马兴刚则刚矣，然眼色却是忒差劲了些，没见王贲、冯去疾等都在旁一言不发么，唉……可惜了一位刚胆忠臣。
具五刑，按《汉书?刑法志》记载，为“先黥、劓、斩左右趾，笞杀之，枭其首，菹其骨（将尸骨捣烂）肉于市（在菜市场上把其肉卖掉以供食用），其诽谤詈诅者又先断其舌（如果是诽谤辱骂诅咒的罪犯先把舌头割掉）。”即便是在严酷的秦法中，具五刑也称得上是一种非常残忍的刑罚。
马兴一边狂骂不休，一边被甲士拖了下去，具五刑……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胡亥再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何况他根本就不傻。愣坐于龙椅，胡亥欲哭无泪，能有今日，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他还能怪谁呢？
赵高当堂连杀两人，其两族更是近千人遭了大难。如此，便是再傻再忠的人也不会去白白送死了，众朝臣皆战栗不敢言，生恐触怒赵高，惹祸上身。
“丞相，依下官看，当即刻召回李信与章邯大军。”赵高的女婿咸阳令阎乐洋洋得意。
“嗯，陛下以为如何？”赵高整了整宽大的袖袍，转头佯问道。
“便依丞相所言。”身为皇帝的胡亥受此大辱，只得暗自垂泪。
“陛下英明！”赵高装腔作势。
两道圣旨连同调兵虎符火急火燎的从咸阳发了出去，赵高不知，使者出得咸阳数里便被青龙军俘获，使得他原本就毫无生机的调令也石沉大海。
不到一日的时间，青龙军全军开至咸阳城外。咸阳被团团包围，已经彻底成为一座孤城。
而对咸阳倘有些许忠诚的大将章邯，还不知道咸阳已经被扶苏包围，他整兵备甲，正准备出武关剿贼……
咸阳城这座孤岛一般的帝都，相比之前，现在更是进入了一个高度恐怖的时期。赵高已经疯狂了，他的目的便是杀人，越多越好，越是秦国栋梁大臣越好！他要将大秦这座百年古都破坏殆尽！他要用鲜血，用杀戮，洗净秦国带给他的仇恨与屈辱。
所以，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有罪无罪，只要赵高看你不顺眼，就必死无疑，父母妻三族也要跟着倒霉！著名谋臣姚贾、顿弱死于非命，咸阳城尸积如山，血流成河，除却驻军外，咸阳几乎被杀成了一座空城……国尉王贲与右丞相冯去疾内心滴血，为了避祸，皆称病不出。
大名鼎鼎的王贲都怕了他赵高，此事让赵高得意甚久，而冯去疾，却是杀不得，将军冯劫还在李信军中呢，李信大军回援，咸阳尚存一线生机，所以，他暂时还不想把李信大军给得罪死了。
冯去疾杀不得，不代表王贲也杀不得，这位帝国元老，赫赫名将，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赵人的鲜血，杀了他方能令赵高内心大快，欲尽所极！
深夜的咸阳，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血腥味，国尉府大门上的灯笼无力的摇晃着，数十名持戟武士站成数排，全神贯注地守卫着府门。透过府门的缝隙，隐隐约约窥见偌大的府院内整齐地排列着数千名精锐甲士，当先一人，顶盔掼甲，白发白须，俨然是名将王贲。
此数千人皆乃王贲精锐亲卫，随王贲身经百战，有些更是王翦时代便追随王家的将士，人人悍勇无双，以一当十不在话下。有他们在，没有人能动得王贲一根汗毛，在他们眼中，那些京师兵简直就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这数千人，也是赵高迟迟不敢动王贲的原因所在。
但是，扶苏兵临城下，赵高已经不能再等了。
王贲渊渟岳峙，驻剑立定当地。他在等待着，他知道赵高不会放过他，而他也早有准备。这一战，关系咸阳得失，王贲执坚披锐，亲自上阵。众亲卫久不随王贲厮杀，尽皆热血上涌，战意冲天。
赵高没有令王贲等得太久，三万人在赵成与阎乐率领下，杀向了国尉府。
今夜，将会是一个杀戮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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