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江上孤城（上）

葛明怒不可遏，从竹筒中抽出铁棍，快步向前跑去。让过老者，左手掷出竹筒，正中一名清兵，将其击落到河中。紧接着右手铁棍挥起，磕飞另一名清兵的单刀，左脚迅速踢出，把清兵踢倒在地。

这个清兵极是狡猾，竟顺着桥的斜坡滚下去。滚到老者身旁后，清兵迅速抱住老者的腿，把老者绊倒在地，然后翻身骑在老者身上，双手去掐他的脖子。老者奋力反抗，可是年老体衰，抵不住清兵。

葛明担心清兵害了老者，把铁棍向前直掷而出，戳在清兵后背上。清兵大叫一声，从老者身上倒下。葛明大步跑上前，正要从地上捡起铁棍，只见清兵忍痛站了起来，便猛冲过去，双手把清兵推入河中。清兵不会游泳，在河水中拼命挣扎，模样甚是狼狈。葛明看着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师父小心！”老者高声喊叫道。紧接着传来破空之声，葛明急忙向旁边闪开。一支利箭擦耳而过，落入河水中。葛明向桥上看去，只见有个清兵又抽出一支羽箭，搭在长弓上。不待他松开弓弦，葛明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头。趁着清兵刚把箭射出的时机，用力掷出石块，纵身向清兵冲去。

清兵刚低头躲开石块，又见葛明直扑过来，急忙掷出长弓。葛明打落长弓，又向前跑了两步。清兵抄起长枪，狠狠地刺出。葛明向右侧扭头，长枪从左侧脖子旁滑过。清兵使开大枪，枪头下红缨颤抖不停，枪尖上下翻飞，直戳葛明身体要害部位。葛明赤手空拳，只得后退躲闪。清兵把长枪使得迅疾如风，步步进逼上来。

“去死吧！”两个乡民跑上桥，居高临下，齐齐挥刀向清兵砍去。清兵未加防备，被双刀砍中，不甘心地倒在地上。葛明急忙抱拳道：“多谢二位壮士出手相救！”一个乡民急切地说道：“小师父不必客气，请你带先生快些离开，俺们在此掩护。”另一个乡民扶起老者，提刀守护在桥头。

葛明见乡民似有紧要之事，没有多问，把铁棍捡了起来，拉着老者钻入树林中。跑了三四里，听不到喊杀声。老者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过了片刻，老者悲痛地说道：“他们为掩护老夫，说不上都被清狗杀害了。”葛明道：“老人家，我们还是快走吧，别让清狗追上来。”扶着老者站起身，小心向前走去。

出了树林后，来到一座小山前。只见小山有二十多丈高，山上遍布茂密的树木。老者道：“咱们到山上歇息片刻，老夫走不动了。”葛明点了点头，左手持棍，右手搀着老者，走到半山腰。找块石头，扶老者坐下。

此处视界甚好，山下景物一览无余。阳光透过树缝照进来，地面上树影斑驳。葛明怕有蛇虫伤人，用短剑清除周围的杂草。

老者看着葛明忙活，喘了大口气，问道：“请教小师父的道号？”葛明道：“我叫葛明，因没有剃发易服，只好假扮成道士。”老者道：“鞑子要汉人剃发易服，就是要变我们为胡人。”又问道：“你要到何处去？”

葛明道：“清虏攻打扬州时，我与未婚妻离散。先前从镇江找到松江，后来参加太湖义军抗清。这次准备再沿长江向西寻找，若还是找不到她，再到江北看看。”

听闻葛明在太湖义军打过仗，老者兴趣大增，急忙询问详情。葛明便讲了攻打苏州之战，还有在太湖上的数场水战。

老者听罢，感叹道：“江南民众奋起抗清，可惜互不隶属，相互之间鲜有配合，以至于被清虏各个击破。”葛明道：“清虏侵入南京后，天下无主，各地义军无所适从，举事多是出于义愤。”

“义军亦牵扯住清虏的兵力，为大明朝廷的再建赢得了时间。”老者点头道。葛明喜道：“难道现今天下有主了？不知何人被拥立？”

老者道：“昨日有小股义军从海上来到江阴，送来粮食器械，顺便说起此事。闰六月初七日，福建巡抚张肯堂、礼部尚书黄道周及南安伯郑芝龙、靖虏伯郑鸿逵等人，奉唐王朱聿键称监国于福州。二十七日，唐王称帝，改元为隆武。”

葛明高兴地说道：“听说唐王甚是贤明，看来大明中兴有望。”老者却面显忧色，说道：“闰六月二十八日，鲁王朱以海在大臣张国维、陈函辉等人的扶持下，于绍兴监国。”葛明惊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若唐王和鲁王争权夺利，岂不是要内斗不止。既然唐王拥立在先，为何还要立鲁王监国？”

老者道：“浙中义师及原明总兵方国安、王之仁部兵多将广，控制浙东绍兴、宁波、温州、台州等地。为了自身利益，他们自然想有拥立之功。”葛明气愤地说道：“大敌当前，这些文官武将不能同仇敌忾，还在争权夺利，难道不怕重蹈弘光朝廷的覆辙吗？”

老者摇了摇头，说道：“鞑子血腥屠杀我大明军民，先是在扬州屠城十日，又在江南大屠杀。在血的教训面前，这些权臣武将应能想到此层利害，可就是利令昏智，反不及下层官吏和百姓识大体。老夫黄毓祺，虽然年近七旬，可是坚决不做清虏的奴才，誓死要保卫家乡江阴，坚决与清虏抗争到底。”

葛明油然而生敬意，赞道：“黄先生年近古稀，豪情犹在，看来江阴真乃忠义之地。”黄毓祺自豪地说道：“清虏下达剃发令后，常州、无锡、苏州等地皆降清，士绅百姓们保全了性命。江阴民众却不为所动，舍生取义，率先起来反抗。并且在周边都陷于清虏之手的情势下，还能坚守孤城，誓不投降，坚持抗击清虏。”

葛明从包袱里取出干粮，递给黄毓祺，说道：“黄先生，您先吃点干粮。”他自己亦拿起一块干粮，大口吞吃，片刻就下了肚。接着说道：“我随太湖义军抗清，多次听闻江阴率先举事，不知现况如何？还请黄先生详细道来。”

黄毓祺吃完干粮，又拿葫芦喝了大口水，这才自豪地说道：“江阴民众起义后，各地乡民亦来助战，阻击清虏攻城。常州知府宗灏派清狗三百人到江阴，被义军歼灭于秦望山下。清虏水师五百人来攻城，亦被乡民消灭。”葛明道：“江阴义军连打胜仗，士气大涨，但要小心清虏派出重兵镇压。”

黄毓祺恨恨地说道：“清虏连日不能攻克江阴，便从南京派马步兵十余万，以降将刘良佐为先锋，气势汹汹地杀到江阴。刘良佐原为大明军官，为人反复无常，后来竟成为南明江北四镇之一。清虏南下时，刘良佐毫无气节，未作任何抵抗，率部降清。其手下头目多为品行不端之徒，烧杀淫掠，残暴凶狠。”

葛明愤然道：“这些汉奸面对外敌懦弱无能，望风归降，可残杀同胞便花样百出，效尽犬马之劳，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惟恐满洲主子不满意。”

黄毓祺道：“刘良佐率军到了江阴，便急于在满洲主子面前表现，抢先攻城，被义军内外合击，杀得大败。这个狗汉奸恼羞成怒，大肆清剿屠杀周围乡民，使江阴成为一座孤城。”

葛明担心道：“清虏既然派来大队人马，接下来肯定要有数场恶战。若是清虏持续攻城，则城中粮食武器必然用尽，义军的处境可就危险了。”黄毓祺道：“主持守城的典史陈明遇派人出城，四处请求救兵，可都没有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