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刀光血影(5)
韦妃得意道:“是徐慧自己有心落井下石,本宫也只是推波助澜罢了。人都是墙头草,风往哪吹,就往哪边倒,别以为她是个什么好东西。说什么义结金兰,姐妹情深。这种不惜一切往上爬的女人,我见得多了。这次先去了武媚娘这根心头刺,她,也别想欢实多久。”
李世民一脸踟蹰,搁笔静思,竟像是老了好几岁。王德手托热巾却不敢打扰。
一时半会,李世民似回过神来,接过王德手里的热巾,擦了擦脸:“前日,让你留意武才人跟各宫的交往,结果怎么样?”王德回道:“旁的没有,的确跟杨妃娘娘走得近些。奴才还查出武才人的生母与杨妃娘娘有族亲的关系。”
“什么?还有这层关系?”李世民将热巾一掷。“这倒也不是秘密。武才人乃应国公续弦所生,只是这武夫人正是陇西四大姓氏崔卢王杨之一,而且与杨妃娘娘关系不远。”王德道。
“怎么没听她们提起过,难道是刻意隐瞒。”李世民疑心顿起。王德:“奴才不知,不敢妄下论断,只是知道杨妃娘娘半月前曾将武杨氏接来宫里与武媚娘会过面。”
李世民更是眉头紧锁:“还有什么?”
王德又道:“不知陛下是否记得,当年武才人从冷宫出来,也是杨妃娘娘接的她。”
“够了,朕自有定夺。”
王德捂嘴:“奴才多嘴。”李世民二话不说起身出门,王德赶紧小步跟上。李世民伸手制止,一指几案:“别跟着朕,这事你去办了。”“是”。回转身子拿起案上李世民刚写完的手谕,仔细端详后放入怀中。见李世民出去,王德伸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糊涂啊糊涂,叫你话长。”
李世民心情沉重,神色木然,与徐慧席地坐在藏书阁外的台阶上。李世民手中拿着一摞记录。风吹纸动,原来是徐慧一直在记载的武媚娘言行举动。
丑时一刻,媚娘夜回藏书阁。避我。
食时,晋王、晋王公主藏书阁会媚娘。
日中,吴王藏书阁与媚娘等三人会面。
日入,杨妃娘娘召四人进膳贤灵宫。
……
徐慧:“臣妾依王公公吩咐一一记录,不敢怠慢,但心中有愧。”李世民不接话,却道:“你说,人心怎么会这样就坏了。朕还记得就在这,朕跟她生气,因为她非要说服朕将你和她一起赐封,从掖庭宫搬来这住。”
徐慧凄然道:“她待臣妾还是很好的。”李世民抓起徐慧的手:“还有在华清宫星辰池,你们二人一人抚琴,一人起舞。多么美好,多么纯粹。”徐慧迎上李世民的目光:“这些日子以来,臣妾也无比怀念那个夜晚。”
李世民眼中含泪:“朕不相信,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朕愿意封她的,也愿意宠她,是她一直不愿意。若不是她冒着欺君的风险去将萧蔷之事点破,恐怕朕的孩子早在掖庭宫就自生自灭了。若说是嫉妒,朕想不明白。”
李世民突得松开徐慧的手,腾得起来:“朕要去问问她,为什么?”徐慧见状赶忙趴在李世民脚下,扯住李世民的步子:“陛下……”
李世民试图拔出脚:“你不要拦着朕,朕要去当面问个清楚。”徐慧死命拽着不放:“陛下不要去,臣妾怕知道了缘故,陛下会伤心的。”
李世民蓦地站住了:“你倒底还知道些什么?”徐慧跪定,面色冷冷地:“事到如今,徐慧便舍了这金兰的最后一点情谊,陛下怎样想我也罢,长痛不如短痛,徐慧见不得陛下为她受这个折磨。”
李世民:“快说。”
徐慧:“陛下,可还记得媚娘的那把笛子?”
李世民心中突然一空,怎么会不记得,净初池第一次见那个月下的佳人,就是那首沁人心脾的笛曲。
西宫掖庭大狱武媚娘已经被挪到了一个单间关押,无人打扰,她靠窗望天,秀发披肩,白衣裹身,姿容憔悴。武媚娘听见窗外两位看管的太监对谈。
太监甲:“这武才人什么来头,两个王爷为她劫狱,杨妃娘娘也托人关照。”
太监乙:“是啊,刚才陛下身边的王公公也来过了,还拿了陛下手谕,……”
武媚娘听闻此心中震动,忙爬起来向外张望,却见两太监越走越远,听不清什么了。
武媚娘心中愁绪万千,郑婉言一事受冤,还有徐姐姐来看我,这次恐怕连她也受了牵累。韦妃此番心思缜密,放长线钓鱼,颇不像她的行事作风,想来恐早在我第一次进秀女宫见萧蔷时就已上套。小端子难道也?不会,萧妹妹受苦不假,就连她也不像知内情,还有那雨夜,珍珠必是故意倒药渣露出破绽引我上钩。武媚娘,春盈提醒你不听,自诩小心万分却还是被她们步步重围,要不是那日二位王爷及时赶到,哪还有命在。如今身陷囹圄,杨妃虽然力保查案,可真正能翻案的只陛下一人。只要陛下不疑我,我便无忧。武媚娘犹在抱膝沉思。
只是如此一来,这已是第二次要陛下从韦妃手中救我了。这后宫女人的命运难道就真的如此被动?现在韦妃敢一口咬死是我做的,自然各种证据早就备齐。若是在以前,媚娘不如早早赴死,追随牧哥哥而去,一了百了。如今屡次遭受欺辱冤枉,我却偏偏不甘心,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媚娘起身拍窗呼喊:“来人哪,我要见晋王……带我见晋王。”
李治、晋阳正与掖庭令斡旋,掖庭令拿出皇帝手谕:“晋王,不是下官不配合,的确是陛下有旨,不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面见武才人。”晋阳还欲争辩,李治想起那日武媚娘昏迷中喃喃说起一人的名字,好似是叫春盈。李治拉住她:“知道了,我们走。”
徐慧在媚娘的枕下找出已经烧坏的玉笛,给李世民呈上:“这便是那把玉笛。”
李世民接过殘笛,疑窦丛生。
“陛下有所不知。这玉笛是武才人心上之人所赠之定情信物,武才人虽然进宫,却一直未忘旧情,对此笛珍爱有加。萧婕妤那日刚刚被陛下封为常在,却获旨禁足掖庭宫,心里嫉妒,烧了她的玉笛还丢入井中,此事众人皆知。武才人悲痛欲绝,离开之时还不忘将此笛捡回,放在枕畔,时常望笛垂泪,珍藏至今。臣妾常常与她对谈,劝她忘了前尘往事,一心侍奉陛下,只是她……”
李世民接过笛子,一时心酸愤懑,暗想:“原来朕一直会错了意,那日在池边那洛神曲竟是吹与她情郎的。怪不得对朕的态度总是若即若离,朕还一直当她是少女的羞涩。”
李世民苦笑:“她多次荐你,朕还夸她有容人气度。”徐慧观其颜色,再进言:“臣妾对不住陛下,臣妾早知此事,却一直没有声张。一来臣妾毕竟与武才人姐妹相称,二来,也觉得终有一日,她会对陛下动心,和臣妾一样,全心全意的侍奉陛下。谁知臣妾一念之差隐瞒至今,为了一笛之殇,武才人竟不惜加害龙嗣,酿下如此大祸,臣妾真是看错她了。事到如今,臣妾唯有全盘托出,陛下要打要罚,臣妾愿一肩承担,只是那武才人,陛下还是远了她吧,免得陡增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