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江阴攻防战（三）
法国海军提督卜罗德特意选择‘孔夫子’号为旗舰。
这是一艘木壳甲板、三桅三帆的蒸汽辅助动力轻巡洋舰，因为这对欧洲人侵略者有着象征意味。驾驭了古老中国的儒家圣人孔夫子，就等于驾驭了中国，所以这艘船同时也是法军的海上司令部，法军总司令孟托班、法国领事欧勃拉，还有英国特别联络官参赞巴夏礼同时都在这艘船的船长室里。
‘孔夫子’号巡洋舰周围也是帆影猎猎，周围共有三十多艘大型舰艇徘徊在长江出海口周围，此外还有六七十艘小型蒸汽炮艇、舢板和三艘英国火箭艇在周围待命。
这时在船长室里，海军提督卜罗德正得意的向总司令孟托班等人介绍自己的作战心得。因为当前中国的满清军队和太平军都对洋人采取亲善友好的拉拢态度，面对接近关卡的，没有荷枪实弹表露出恶意的洋人船只是绝不敢主动开炮的。
因此，他派出由一些舰艇枪炮长组成的火力侦察小队，以补充购买食水等借口，抵近江阴要塞和水寨关卡进行交涉，趁机详细观测炮台的炮位分布、火炮口径和具体布防情况，等这支获得详尽射击数据的枪炮长回归各舰船后，整个舰队就会展开作战队形，对要塞不宣而战，精准的进行炮火袭击。
两次鸦片战争以来，英法两国这种无耻的偷袭作战屡屡得逞，都是源自于把握了满清朝廷不敢擅启衅端的心理，海军提督卜罗德认为这种手段对太平军同样适用然而就在他夸夸其谈的时候，远处一阵猛烈的炮声打断了他的语声，也让舰队上下所有官兵变了脸色，因为他们听出，这炮声来自于江阴炮台，是叛军土著铸造的前膛土炮！
不久，紧急派出去侦察的法国蒸汽炮艇传回来信息：‘三艘抵近要塞观测的舢板全被炮台火炮击碎，火力探查小队全体覆没！’
‘这些太平叛军胆敢抢先开炮，轰击屠杀西方文明军人？！’
船长室里的众洋鬼子将领先是难以置信的惊愕，紧接着就是不可抑制的狂怒！
“命令舰队立即展开攻击队形，朝着叛军炮台立即开火！将这些东方杂碎们统统送入地狱！”海军提督卜罗德恶狠狠的咆哮下令，白白损失了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兵不说，一样自认为狡计多智的自己施展计谋居然被憨傻愚蠢识的中国人识破了，他感到极其丢脸。
总司令孟托班不紧不慢的接着建议道：“先生们，我们还是带上望远镜，去舰桥上观赏罗德特提督指挥舰队作战，我相信，我们经验丰富的罗德特一定不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稳扎稳打，尽量以最小的损失，打赢这场炮台攻防战的。”
孟托班这是以婉转的方式，提醒海军提督卜罗德不要贴近太平军的炮台作战，卜罗德迅速心领神会，向老上司点了点头所有在上嗨的洋鬼子都知道，太平军不比蠢傻迂腐的满清军队，他们购买装备了数量惊人的洋枪洋炮，单拿火炮对法军舰船威胁最大的火炮来说，虽然据估计太平军只装备了造作简单的前膛火炮，射程不会超过三千米，口径也没有大过三十二磅的，但是叛军的炮台居高临下，无形中增加了射程威力，对法国舰队还是会造成严重的威胁第二次大沽口战役，清军炮台的土炮还是给英法舰队造成了严重的损失。
法国远征军舰船的火力和吨位虽然都逊色于英国佬的远东舰队，但19世纪的法国在当时毕竟是一个工业强国，其军事科学的发展也很迅速，舰载火炮相继采用了缠丝炮身、筒紧炮身和强度较高的炮钢，大大增加了火炮口径和装药量，而弹性炮架的采用缓和了增大火炮威力与提高机动性的矛盾，火炮结构趋于完善。
故而法军的舰载火炮虽然还是前装线膛炮为主，其射程已达到3500米至4000米，虽然受限于木质甲板和船身，不能列装超过六十四磅重的长筒加农炮，可是十五艘军舰上足足装备了三百多门十二二十四磅加农炮，且不算五十多条装备了大口径卡隆短炮的蒸汽炮艇，拥有如此强大的火力，难怪法国海军提督卜罗德信心满满呢。
两个小时之后，也即1861年9月18日下午三点钟，法国舰队呈线列纵队，鱼贯驶近距离江**寨三千米左右的江域，火光闪闪，炮声隆隆中，开始用连绵不绝的排炮轰击江阴江面上的木头水寨，以及黄山外侧山峦上的砖垒炮台。太平军不甘示弱，立即予以炮火还击，双方直接进入交战状态，互用火炮宣战了。
法军舰队炮击不到半小时，太平军用浮舟木排拼凑起来的下游拦江水寨就四分五裂了，偌大的水寨木墙顷刻间荡然无存，纷纷碎裂成木片残骸顺江漂流消逝了。
这种拼接搭造的木头水寨本来就不堪一击，然而江阴下游的临江山峦上，有三座砖垒结构的封闭式碉堡炮台，砖实墙厚，法国舰队十五艘军舰火力全开，第一轮鱼贯射击结束也没能敲开一座碉堡，三座碉堡里面的多门十二磅前装铁炮一直在顽强还击，虽然因为射程不够，无法给法军舰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伤，却也让法国人领会到了要塞炮台上的太平守军将抗争到底的决心。
夜幕沉沉时，法军舰队停止了炮击，一艘接一艘调转船头，徐徐退出了江口。
法国鬼子退走之后，太平军方面才开始救治伤患，检点损失。
这一番炮战下来，三座砖石碉堡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毁损，最前方的那座炮垒更是被密集的炮火轰击的残破不堪，造成了二十几个炮手的伤亡。
另外由于洋鬼子的火箭艇向山头上施放了大量的康格列夫火箭，给埋伏在灌木丛等遮蔽物下面的太平军造成了几十人不同程度的烧伤，而法国舰队的战斗伤亡损失为零哎，这就是科技的差距。
贵福哥的临时指挥部就设在要塞的地下中央暗堡里，当晚他返回指挥部时，看到普鲁士老上校冯马丁在等他，于是他进屋一面一屁股坐在靠椅上，一边随便打着招呼道：“嗨，马丁教官，随便找个椅子坐么，你是外国人，不必拘礼。”
“谢谢，那我就客气了，”戴着锥顶金属头盔的普鲁士老上校拉过一把椅子，正襟端坐着问道：“ 太子殿下，我听说您今天伤亡了一百多个英勇的士兵，今天的炮战您为什么不允许暗堡中的重炮开炮呢？在三四千米的距离上，我们的克虏伯火炮正可以发挥最大威力，重创法国佬的舰队。”
“我的朋友，我们需要的胜利可不仅仅是重创他们，击败他们，而是歼灭性打击。”贵福哥疲倦的笑答：“我们的重炮都是沿着曲折的长江航道阶梯性配置，只有敌人的舰队进入狭窄的江阴通道，才能发扬出我们的全部重炮威力而在此之前，我们付出一些代价和牺牲，示敌以弱，是很有必要的。”
“您有没有想过，您的计谋不能得逞呢？”冯马丁上校说道：“没有一个海军提督会犯低级错误，在没有完全摧毁敌人防御炮台的情况下，贸然将舰队驶进敌国狭窄的内河航道。”
“会的，他们会驶进来的，我的朋友！”贵福哥笃定的回答道：“因为法国佬并不清楚我军的实力，在远东他们一向骄纵狂妄惯了，他们以为我们太平军没有能对他们舰船造成致命威胁的大口径重炮，而且按照他们在殖民掠夺战争中表现出来的，急不可耐的贪婪性格来看，他们不会有耐心等太久的，一定会想急切的通过江阴要塞，直驶他们的抢劫目标天京。”
冯马丁上校悠悠问道：“如果明天，后天，大后天法国佬还是离得远远的，发射火箭和炮击呢？”
“那么，我们就忍受伤亡，耐心等待。”贵福哥淡然回答。
普鲁士老上校用他那湛蓝的眼珠子注视着贵福哥，站起来感叹道：“您是个精明而冷酷的统帅，我们普鲁士军官愿意继续服从您的命令，因为追随您能取得光荣的胜利。我就回去了，把您的谋略计划转告给他们。”
“辛苦了，上校先生，我就不送你了。”
贵福哥客气了一声，就躺靠在椅子上，伸直了双腿。
老上校告辞离开后，内室门开了，几名女官婀娜多姿的走了出来，两个近身过来给他按摩手脚，一个去勾兑热气腾腾的洗脚水，还有一个提来食盒，在桌子上摆开小厨房专为幼主殿下烹饪的饭菜，幼主贵福哥微闭着眼睛，惬意享受着按摩，而地下指挥部里面的最大的一间内室就是他的寝室，布置得很是整洁大方，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唯一的一张大床上，四个俏丽女官正在整理被褥，准备一会儿侍候幼主贵福哥就寝，迎候他的夜夜笙歌。
要说贵福哥可不是个虚伪的人，贵为太平军幼主还偏要和战士们抵足同眠，挤帐篷睡大通铺，搞什么艰苦朴素，他如今只是‘稍微’注意了下生活品质，再说了，作为太平军最高统帅，休息不好，怎么指挥作战呢？
其实贵福哥能亲临前线，已经让太平军将士们足够满意了。那天王洪秀全进了天京，十几年间就没出过天王宫，照旧还不是教主大神，又有哪个敢品评半句？
况且幼主贵福哥虽然每晚亲力亲为，夜耕不止，但是万里航船靠舵手，第二天他仍旧会神采奕奕的坐镇中军，调度指挥太平军取得一个接一个的胜利，这就足够了。
第二天晨曦，远处薄雾渺渺江面上，又依稀现出法国舰船的帆影！
于是，炮台要塞的地下掩体里军号军哨声又响成一片，兵士们、炮手们纷纷从宿舍里涌出来，奔赴各自的战斗岗位，战斗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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