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沉沦心
半个月后,在一片荒野中,钱小愚和钱孔正沿着一条小河沟走着,这时钱孔突然在指着极远处地平线上的一棵大树兴奋道:“这里应该离青芦镇不远,当年我去临羊城贩卖兽皮为了避关税走的就是这条路。我记得前面有面大湖,我们可以去捉些鱼吃。”
两人大概又走了半个时辰,果然远远见到有些商队的影子,又走了片刻,便见地平线尽头有一面波光粼粼的大湖。
走进一看,钱小愚才发觉这湖竟是极大,湖心不时有鱼露头,一甩尾巴拍出一朵水花。
钱小愚自然不会主动和这些商旅之人打招呼,他走到湖边,见无人注意到自己,才悄悄从怀里取出空间储物布袋,随着一丝灵力注入后,神念一动,只见袋口灰光一闪之下,地上多出一个鱼竿。
这鱼竿正是半月前钱小愚从所杀的那名润笔阁杀手处所得,令人遗憾的是,没有在其身上发现修炼这鱼竿武器的武功,不然以钱小愚此刻的领悟能力,估计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把此武功秘术学的像模像样,不过即便如此,钱小愚在闭目仔细回忆当日两人战斗的情景之时,还是从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学到此功夫的一点皮毛,如今用来钓鱼应该是足够了。
钱小愚握着鱼竿,双目微闭,脑中一缕神念分出,朝湖中沉去,片刻后,只见他手腕微微一动,鱼线上那个银针发出啾得一声细响,银光一闪刺入湖水之中,接着钱小愚手腕一摇后猛然往上一拉,却见银针缠着一条红鱼破水而出。
哗啦一声水响,引得正在一旁歇息的商旅一阵侧目,纷纷朝这边望了过来。
钱孔见此顿时满脸欢喜之色,两人在荒山野岭行走了半个多月,可谓风餐露宿,今日若能吃上一条烤鱼自然让他大为欣喜。
钱孔此时赶紧用手捂住那条在地上活蹦乱跳大鱼,快速取掉鱼线,用事先准备的柳枝把鱼串起来。
不多时,钱小愚一甩鱼钩,又从湖中钓出一条肥鱼,这时有些商队稍微歇息片刻便又启程了。
不过在离钱小愚较近的一个七八人的商队中,一个年轻人却一直远远地盯着钱小愚两人所在的方向,同时目光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肃,启程了。”这时一旁的一个汉子在收拾好东西之后朝那名正发怔的男子喊道。
“哦。”那名男子这才应了一声站起来,刚跟着商队行走不远,突然朝其中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道:“周大人,你们先走,我有些私事处理下,片刻后便赶上。”说着他不等那人同意便转身向钱小愚两人所在的方向跑了过来。
“周叔,现在怎么办?”其中一面貌憨厚的青年问道。
“不用管他。我们只管继续赶路,此人原本就是我们半路遇上的,这几日据我观察,此人多半心术不正,跟着我们也是个祸害,如今能摆脱他却是正好不过。”那被喊作‘周叔’的中年男子朝身后冷冷看了一眼后,竟这样说道。
······
“两位兄台,在下赵肃,是刚才那随行商队的一护卫。不知在下能加入否?我这有上等的花雕一壶,此酒配这肥鱼可是一绝。”这时那青年躬身一礼,朝钱小愚两人自荐道。
钱孔满眼警惕之色,上下打量着青年,半响微微一笑开口道:“可惜你那花雕只有一壶,我们的鱼也只有两条。所以我们没法坐在一起,你还是走吧。”
那青年此时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木盒打开后里面却装着六个白色瓷杯,他打开酒壶到了一杯,顿时酒香四溢,那名叫赵肃的青年摇着手中的瓷杯轻轻一晃酒水后一饮而尽,然后看着两人道:“敢饮否?”
正在烤鱼的钱小愚看了一眼青年,从草地上站了起来,他抽出腰间那把杀猪刀,一脸不耐之色径直朝青年走了过来。
“你要干什么?”青年见此终于面色大变,慌忙向后退了两步道。
钱小愚走到他的面前,竟是不由分说,手中的刀一翻,寒光一闪砍向那人,那青年尚来不及反映,便觉脖子一凉,脖间一道鲜血飞溅而开,他双手捂着脖子一脸难以置信之色,不过旋即他脸上又浮现出怨毒的笑意,嘴中发出咕咕之声,含糊不清道:“你们也要死!”说完这句话他双眼圆睁,目中生机顿去,双膝一软跪倒在,身子歪向一侧,就此死去。
钱孔这时愤怒道:“你杀了他干嘛?”
钱小愚指着远处已化作几粒黑点的商旅队伍道:“你别忘了,我现在听力很好,刚才那些人说此人心术不正,我宁可错杀,也不会给他机会的。”
钱孔见此无奈叹息一声。两人各吃了一条烤鱼后,钱小愚又从湖中钓了几条带上,然后继续上路。
半日后,两人正在一条枯黄的野树下休息时,远远见一个小姑娘背着竹篓从土丘上飞跑下来。
小姑娘跑到土丘下双手扶膝喘息着,这时一抬头,正好看到不远处的钱小愚两人。
“快跑,土山上有狼!”小姑娘用手指把有些凌乱微湿的发丝往耳后一捋朝两人喊道,不过就在这时在她身子一侧一只野狼猛然从草丛中冲了出来,朝她的脖子咬去。
其实刚才钱小愚两人在山下看的清清楚楚,那野狼先一步从一侧山道饶了下来,然后匍匐在一处野草之中等着正往山下飞跑的女孩,此时趁女孩分神之时,一扑而出。
不过就在此时,钱小愚身影鬼魅消失在树下,下一刻小女孩突然觉得眼前一个灰影一闪,树下的那个少年便出现在自己面前,钱小愚扬手一掌拍下,只听咔嚓一声,地下一震之下黄尘四起,那头跃起的狼直接被钱小愚一手拍进地下的土里,浑身骨骼也不知碎裂多少,身子略一抽搐便死了。
小女孩抚着胸口,面色苍白,此时仰着一张清秀的小脸,看着钱小愚道:“谢谢你大哥哥,我叫丑奴儿,我家就住在离着不远处。”
钱小愚点点头,仰头望着夕阳大有深意地道:“你看这天色已晚,该吃晚了啊!”
那叫丑奴儿的女孩突然转身跑开,站在一条土路上回头露出一双白色的小虎牙笑喊道:“我娘应该做好饭了。”
钱小愚赶紧从地上拎起那匹死狼跟上去。
三人没走多远便在一条小河边碰到一个书生装扮的青年,青年一看到丑奴儿立即笑道:“这么晚还不回家,小心地里有狼。”
丑奴儿朝青年跑了过去,站在他身边道:“哥哥,真的有狼,不过有人救了我,他会使罗烟步,和你一样快,突然就出现在我身边了。”
“哦。”青年听了此话,这才朝钱小愚看去,果然见他手中提着一匹死狼,他这时拱手一礼道:“多谢这位仁兄救了小妹。”
钱小愚把那匹狼挂到钱孔肩头还礼道:“举手之劳而已。”
青年见此微微一笑,回身看着不远处正飘着炊烟的一户人家道:“寒舍就在不远,不如······”
这时钱孔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丑奴儿顿时呵呵笑了起来,青年微微一怔,旋即也跟着轻轻一笑,众人都笑了起来。
快到家门时,丑奴儿先跑进院子里喊道:“娘,有人来了!”
片刻从房间里出来一个带着围裙头发斑白的妇人,那妇人在围裙上擦掉手上的水,望着进门钱小愚道:“你们是?”
丑奴儿立即道:“娘,是他救了我,我在山里遇到狼了。”
那妇人一听此话顿时面色一变,立即对钱小愚感激一番,同时又数落女孩几句。
正这时屋外又进来一中年人,他背上背着一个竹篓,篓里似乎装着新采的草药,这时一见钱小愚两人,顿时惊咦一声。
钱小愚见此顿时神色微微一动。
那中年人把背上的竹篓卸下来,从腰间抽出旱烟点上吸了一口,这才看着钱小愚道:“泥秋湖旁那人是你杀的吧!”
此话一处,院中所有人的表情都微微一变。
中年人这时突然呵呵一笑道:“你们别紧张,我跟那人也不认识。只不过你们已经中了此人的毒,恐怕还不知道吧。”
“中毒。”钱小愚其实一直十分小心,并且以他五感现在的感知力,如若有人想对他下毒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一听此话顿时将信将疑起来,不过却没贸然说什么。
中年人这时从怀中掏出一个指头长黄色细竹节道:“我知道你不信,这是我从那人身上搜到的,此毒名叫绕心柔,无色无味,并且一旦进入体内就会立即和血脉融为一体,直到三日后突然爆发。”
钱小愚双目一眯,顿时明白日间那青年临死之时一脸怨毒之意地道,你们都要死是什么意思了。
“那不知先生能解此毒否?”钱小愚此时心中一凛,旋即朝中年人恭敬道。
中年人摇摇头道:“江湖中有个毒谱,将天下毒药划分三六九等,而这绕心柔却是排名第一。”
“什么。”钱小愚顿时一惊。
“有意思的是,据传此毒是一名庸医无意间胡乱配制出的,根本就没研制解药,所以此毒根本就无解啊。”中年人这时摇头道。
钱小愚面色顿时阴沉下来,没想到一路小心翼翼,最后还是不经意着了别人的道。
“大哥哥,我能看看那毒方吗?”这时丑奴儿突然上前道。
钱小愚把那片黄纸递给她,刚才钱小愚也仔细看了下那条方子,其实上面除了两种毒虫比较难见之外,其余草药都是寻常之物,甚至这些草药原本都是温补之物,没想到按照一定的分量相互组合间竟成了世间最毒的毒药。
丑奴儿盯着那张黄纸看了片刻,晶莹的眼眸不时闪动,这时她突然扬起那张清秀的脸蛋道:“我或许能解此毒。”
“娘,给我一瓢清水。”丑奴儿这时道,那妇人赶紧回身从厨房端出一碗清水来。
丑奴儿这时从中年人背篓里挑挑捡捡取了三四株草药,小心翼翼地摘下几片青叶,似乎思量着放多少,片刻后她用指甲在那青叶上轻轻一划,把一些草药的叶片放进碗中,接着又用手指捏碎一些药果,从指缝间中落下大小不等的几滴药汁,接着她又跑回屋取出一个小瓶,在碗中倒入几滴,端着端起碗轻轻一晃,那些药彻底融合在一起,此时她累的小脸通红,她捧着碗端到钱小愚面前道:“喝了这水,把药叶也吃了应该就会好。”
钱小愚接过碗脸上有些迟疑之色。这时那青年温和一笑道:“你别看我家小妹年纪小,但是她读的医书恐怕已胜过当世那些名医大儒数倍不止了,她的方子肯定不会错的。”
“哦,多谢!”钱小愚这时仰头把那碗清水喝掉,同时按照丑奴儿的吩咐把那些药叶也一起吞进腹中。
其实钱小愚也大致推断出,那绕心柔既然都是平常最常见的草药配置而成,恐怕关键之处就在于各种草药的剂量与那两只毒虫,而同样的,从丑奴儿刚才小心翼翼调制解药的样子看来,似乎也在把握这剂量的大小,以及各种药之间的搭配组合。
随着那碗清水和药叶下肚,钱小愚顿时觉得腹间出现一道清凉之意并缓缓向身体四周而去,而且伴随着这道清凉之意流过,原本平静的血脉之中突然浮现出一种莫名奇妙的滚烫之感,但旋即便被那道药力中和掉,片刻钱小愚才吐了口浊气,然后躬身一礼道:“多谢各位救命之恩。”
中年男子这时呵呵一笑道:“没事就好。”
钱孔这时紧张道:“你也给我调配一碗啊!”
丑奴儿这时发出清脆的笑声道:“你没有中毒的。这毒药估计是在大哥哥靠近那歹人时候被神不知鬼不觉的下了,但你却没有中毒。”
“既然毒解了,那就最好,都进屋,开饭喽!”这时那妇人满脸笑意热情招呼道,就在一群人正准备进屋之际,突然一只灰鸽从远方飞了过来,青年见此手一伸,那灰鸽便落到他的手臂上。
“大概是同窗寄来的一些书信”那书生见此,对钱小愚解释道,他从信鸽腿上取下一个小竹筒,然后把那卷小纸条缓缓摊开。
钱小愚盯着那纸条面色骤然一变,以他如今的眼力,虽然无法看到纸条上所写的内容,但透过纸背他却能清晰看到那纸上画着一只毛笔,笔尖血红,如蘸鲜血,这个标志正是大魏国杀手组织润笔阁独有的标志。
青年书生这时缓缓抬头看着钱小愚温和一笑道:“看来兄台已经猜出来了。”
“你们都是润笔阁的人?”钱小愚看着全盯着自己的这一家四口。
丑奴儿道:“大哥哥,我们也是才知道你是润笔阁追杀的目标,真是可惜啊!不然不帮你解毒就能轻易杀了你呢!”
钱小愚道:“你们四个打我一个?”
青年书生指着钱孔道:“你也可以让他帮你。”
不待钱小愚回答,钱孔自己就摇手道:“这事跟我没有关系。”
钱小愚缓缓从腰间抽出那把杀猪刀,认真道:“你们杀不了我的。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做杀手。”
那妇人脸上的和善之意早就一扫而净,此时目露凶光地盯着钱小愚道:“想不明白就到地下好好想吧。书儿,别跟他废话,杀了他!”
妇人冷喝一声,双手成爪朝钱小愚的脖子抓去。
钱小愚手中的刀微微一转,如雪的刀刃边影射着那道血红残阳,凄艳美丽。
钱孔坐在院外,无奈地叹息一声,许久之后钱小愚满身鲜血,目光空洞,行尸走肉般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他走到钱孔面前突然噗地吐出一大口黑血,身子向后笔直倒去。钱孔大吃一惊,赶紧快步上去扶住他。
钱小愚躺在地上望着头顶袅袅上升的炊烟,眼中充满痛苦之色,许久才开口,声音滞涩道:“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钱孔道“他们是杀手,自然要杀人。”
“是吗?”钱小愚目光越过远处的土山望着西沉的太阳,感受着渐渐升起的黑暗,有些无奈地一笑。
让钱孔没有想到的时,这次之后,钱小愚脸上那种木然的表情,以及空洞的眼神就这样一直深藏他的眼底,从此以后再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