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骑红尘谁在笑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无人家，古道西风瘦马，瘦马上骑着一个面色黝黑，裹着一件碎花厚棉袄的少年，此人正是钱小愚。
钱小愚搓着手，望着荒无远山上飞过一只孤雁，顿时觉得饥肠辘辘。他解开衣扣，颇为费力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焦黄的烙饼，悠哉悠哉大口大口的吃着。
钱孔骑着一头驴，跟在后面。
就在这时，钱小愚突然转身看向后面，只见极远处卷起一道黄尘，隐隐还有马的嘶吼声，片刻便见到，十余骑飞驰而来。
那十余骑从两人身边飞驰而过，但旋即迅速折回，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指着钱小愚道：“你这衣服哪来的？”
钱小愚道：“路边捡的。”
“捡的？”那汉子脸上肉一抖，抽出一把刀横在钱小愚的脖子间命令道：“脱了。”
钱小愚面色平静，看着他道：“若是不脱呢？”
那汉子二话不说，手中的刀直接砍了下去。但令他猛然一惊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刀根本无法抽动分毫，等到他目光落到少年手上是顿时眼皮一跳，钱小愚一只手握着刀背，看着其余人道：“有肉没？”
那群马贼愣了片刻，其中一个才反映过来，赶紧道：“有些肉干。”他从袋子里掏出一块牛肉干递给钱小愚。
钱小愚接过肉干，从那一脸横肉的马贼手中夺过刀，用刀把在他脸上拍了拍，流里流气道：“打劫我啊，这一路上我就是靠打劫你们这些山贼过日子的，娘的。”
这个从青山绿水间走出来的刁民，在滚滚红尘里行走了一个月多后显得越发十恶不赦，居心叵测。时间这玩意能酿出好酒，也能腐化人心。
那汉子此刻彻底被震住了，这个穿着碎花棉袄面色有黑的少年看似荒唐，但却是个狠角色。他翻身下马，跪在地上道：“公子，刚才多有得罪，但您穿的那件衣服的确是我家妹子的。前日他被官府的人带走，我也是急切。”
钱小愚面迎西风，用刀削一片肉干，刀尖插住塞进嘴里面嚼着问道：“你们寨子离着多远？”
马贼犹豫了道：“快马的话，半个时辰就到，就在后面丁楼岗那。”
钱小愚挥刀随便点了个人道：“你，跟我们回山寨，其余的接着追。”
那被点到的马贼望了一眼头领一眼，满脸横肉的马贼朝钱小愚一笑道：“公子，您先到寨子里坐着，我马上就回。刘二，好酒好肉招待着，千万不可怠慢了。”
那叫刘二的那贼自然满口答应，一脸恭敬地在前面带路。
三人走后，那满脸横肉的马贼才翻身上马，其中一个马贼问道：“大哥，现在怎么办？”
“这厮找死，咱们寨子里面有百十号兄弟，回去剁碎他。”其中一个满脸戾气的长胡子冷眼瞧着两人消失的方向道。
那个满脸横肉的带头马匪这时一脸阴冷之色，他扭头看向人群最后面的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开口问道：“他真的是修士？”
此话一出，那群马匪顿时一个个面色各异没有说话，但眼底都有一丝惊惧。
那个中年人看着那群马匪，眼中闪过一道不屑，嘴中却道：“他是修士无疑。只是我看不出他的境界，毕竟当年我也只是被逐出玉笥观的一个弟子而已，不过从他身上散发的气息来看应该是道玄二层或是三层的样子。”
“哦。”那个满脸横肉的马匪表情不变，但眼底却闪过一道冷光。
那个白面中年人见此，冷笑道：“熊石，我知道你之前杀过修士，但是你别以为所有修士都是只知道一心修道的蠢货，的确，修士在没有突破道玄境地五层或是没有进入凝灵境，整个人依旧还称之为人，所有的改变都不过发生在他们身体内部那些最细微之处。但是我要告诉你，那些修士但凡肯拿出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去专研一些凡人武功秘籍，绝对比江湖上最顶尖的高手还要强大。只不过他们不屑于这么做而已。”
“那你认为那小子不是一般修士。”那个叫熊石的马匪抚着刀，盯着他道。
白面中年人笑了笑，他指着古道尽头的枯藤道：“那些修士之所以不去研究凡人武功秘籍，因为他们认为那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因为他们在观内，根本不会担心自己会有任何危险，但是当一个人走在这荒村古道上，他第一要考虑的根本就不是修行，而是生存。玉笥观的那些修士其实根本没什么可怕的，但一个为了生存，懂得杀生的修士便是人间修罗。”
熊石听了此话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响突然开口命令道：“廖三，你回去让弟兄们老实些，别得罪他们，我们接着追，但最多三日必回。”
“大哥你放心，寨子里我自会照顾着，但那东西不找回来的话，恐怕······”其中一个马匪立刻回道。
熊石望着远处灰暗沉沉的天际道：“消息我已经往上送出去了。这事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的事，如今顺其自然吧！”
······
薄京西南十五里有一家小客栈，这日傍晚突然天降暴雪，四个正赶路的人略一商量便落脚在此处。
“要四间上等客房，酒肉来一些。”其中一个面带憨笑的胖子进门后朝店小二吩咐道。
店小二立刻应了声，赶紧去准备去了。
柜台后的老板娘不禁朝其中一个女子多瞧了几眼，此女身材修长，一身白衣，虽然白纱覆面，但一双冰灵透彻的眸子就知道这女人绝对是个美人。
这样一个美人旁边却站着一个穿着破旧棉袄的少年，少年缩着脖子弓着背，双手互插在露出棉絮的袖筒内，眼中还不时闪过一道令她毛骨悚然的猥亵之意，不时朝一旁的那个白衣女子望去，在他的旁边还跟着一只黄毛土狗。这人正是不远万里，来薄京淘金的钱大山。
钱大山抽了下鼻子，把那两股受寒钻出来的清水鼻涕给吸进去，然后用袖口一抹，朝老板娘微微一笑。
老板娘顿时心惊肉跳，捂住胸口那两块肥肉。
钱大山道：“弄几个热乎点的猪蹄。”
由于客栈没什么人，所以店小二顷刻便把一桌饭菜给弄好，几人刚坐下，这时客栈的门哗的一声的被推开了。
顿时屋外寒风夹着雪呼啸而过灌了进来，老板娘心中一惊，定眼望去却见门口站着一个身穿大红薄衫的妖艳女子，女子脸色苍白，手中牵着一匹枣红色大马。
但这女子在望见角落桌子旁钱大山四人时，突然后退一步转身上马，立刻就走。
一绝白尘，只在渐密的风雪中留一点模糊的红影，旋即消散。
胖子在埋头吃饭，一身白衣的秦小玉揭掉面纱，喝着烧酒，钱大山把那几个猪蹄扔给桌子下的小花。只有白发苍苍，瞎了一只眼的刘半丈拄着那根青竹杖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谁都没注意到，钱大山那张塞满饭菜的油腻嘴角悄然勾起一个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