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南昭墨韵
第三十三章南昭墨韵
天尊不辞辛劳日夜兼程，本该心无旁笃不去理会俗尘是非，奈何宿命的交织纠葛，早已心静止水的他，也会在前行后突然折返，就是这般凑巧，本该长眠地下的婴儿，又重新获得新生，他不经意的举动，造就了中原武林百年后的盛世辉煌，也许这就是天恩垂眷，也是宿命安排。
在这段漫长孤寂的路上，对往昔的他来讲，并不是什么劫难，也无焦虑可言，可，现在的他，也有些许担忧顾虑，怀里的婴儿，虽早已熟睡，可他还是莫名的挂怀，自己可以餐风露宿，婴儿能吗？虽说自己重担在身，但婴儿也是生命，生命的等同值也是生命，怎么轻易放弃呢？
就这样在烦恼的纠缠下，他行程略缓，只能奔走在热闹的村镇间，为婴儿寻些奶水，年近百岁的他，既然能怀抱婴儿讨奶，也算亘古奇谭，也是真魂圆满的莫大契机，这不可谓不是命运的机缘。
在急赶慢赶的日子里，他将近耗费了五天的时光，才赶到天山脚下，此处名为突谷，此地温差同中原相比，两者间有较大差距，若说中原是含羞娇嫩的水乡，那，天山就是高贵冷艳的冰池。
天山，顾名思义乃是近天之所，也是群仙汇集之地，古今多少传奇都于此流传后世，此地僻远苦寒，非常人所能忍受，修道之人反而都喜在此孤居隐修，虽说它偏离中原，但它在武林中的地位，极为崇高，曾经有人追问，天山里高人隐士究竟有多少？没人能说得清楚，也无法统计造册，反正是神秘至极。
天尊抱着襁褓站在突谷，仰头望去，白苍积雪云雾缭绕，罡风凛冽飞雪横舞，他此次没到山脚村落歇息，而是直接纵身凌空踏雪，山间孤影现，老树伴影舞，在这孤寂时刻，轻踏峭壁石岩，积雪下坠飞舞，若是往常，他都会站立欣赏，可现在时间紧迫，可谓是性命攸关。
他也只能脚尖轻点踏雪无痕，似猿猴灵活敏捷，如鸿雁轻巧盘旋，孤影于空中不断变换，姿态极为优雅，如此奇妙时刻，尽然无人看见，着实是莫大损失，不然的话，又该有神仙踪迹流传出去。
天山拜剑峰如孤剑出鞘，孤立于巍峨群山间，其高万仞无法直视，常年积雪、玄冰夯实，凡人只能仰视不可攀登，就算修为杰出者也只能如履薄冰，才能够险而又险的登上顶峰。仙玑洞，乃是灵虚道人隐居道所，他就是天尊口中的大师兄，他自己性情温文尔雅，才智超群博学古今，早已修到神虚相合境界，原本该是掌教继承者，奈何他不喜俗物缠身，才向师傅推荐三师弟，道虚子为人谦和做事谨慎，赏罚分明执教有方，大局观甚是长远，乃不可多得人才，师傅考虑再三，认为他能担重任，便传位于他，灵虚道人自个也乐得逍遥自在，云游天下不知所踪，要不是教中留有书信言明，很难有人能找得到他的踪影，真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
已过百岁高龄的灵虚道人，自个盘坐于蒲团上，前方有个火炉，上方的茶壶呼呼作响，灵虚道人悠缓的从木匣里，拿出两个瓷杯摆于桌上，伸手提起茶壶往里添水，待他做完此事后，他自己又回到蒲团上闭目，洞外的风轻吹火焰，还卷着几片雪花进来。
没过多久，一阵破空声传来，满脸风尘的天尊踏上峰顶，待到洞府前，自己整理衣袍怀抱婴儿入内，待见到大师兄时，惆怅的脸庞才露出微笑，急忙施礼道：“大师兄”，灵虚道人睁眼道：“师弟啊，许久不见，怎会有空到我僻居之所来？”，天尊只好哀求说道：“大师兄，师弟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事出突然，如有冒犯，敬请师兄见谅。”
“好啦，说吧，什么事？”灵虚道人淡然道，把桌上的茶推到面前，天尊捧茶饮了口，道：“大师兄，师弟此次应邀参加‘禅道论’，在此期间发生了些琐事，道友们都身中奇毒，在场无人能解，所以师弟我才千里迢迢赶回来，请师兄出手施救。”
“噢，还有这等事情，那奇毒是何人所施，又是何人指使？”
“这？”“怎么，不方便说吗？”“不是，只是，大师兄，此次祸事，乃小师弟趁机捣乱，其中实情我也不详。”
“唉，又是小师弟惹事，看来为兄也只能亲自请他上山，省得他到处惹事生非。”
“师兄明鉴，此毒异常猛烈怪异，中毒者瞬间毙命，其血液透体尽出，情形极其恐怖，师弟也只好把他们暂且冰封，该如何施救还望师兄指点？”
“什么？血液透体尽出？你没说错吧？”“师弟句句属实，无半点遗漏。”“好，你却把经过详细叙述遍。”
“此事是这样的……”天尊娓娓道来，灵虚道人认真揣摩，听完叙述后，起身到石壁暗格前，从中取出张薄纸画卷，纸张色泽淡黄，画卷墨迹模糊，但还能认清些，灵虚道人把画卷张开，天尊走近观望，里面所绘皆是古南昭祭祀风俗，画卷中绘有巨大石台，台上摆放着许多石头，具体有何妙用无从查起，天尊促声问道：“师兄，这，这是哪里风俗？”“太久远啦，我都快记不清了，只是模糊的识得下首几个篆字‘南昭墨韵’。”
“南昭，不是荒莽群山里的南昭古国吗？这跟奇毒又有何关联？莫不是……”
“不知道，我曾多次走访南昭，都没得到确切信息，仿佛这卷‘南昭墨韵’是凭空出现的，里面的这些石块究竟蕴含什么意义？现在也无从考究，听你述说经过，我大约记得百年前，有场极为痛心疾首的悲剧发生，究竟是何灾难？我也不得而知，其结果如何？古籍里也没记载。”
“那，眼下中毒的人，该怎么办？”“你稍片刻，为兄收拾下，就随你下山，看能不能解开其中端倪？”
“多谢大师兄”说完跪拜行礼，“行啦，都是掌教了，还这般多礼。”“师兄说的是，师弟着相了。”
此时怀里的婴儿啼哭，天尊也素手无策，灵虚道人闻声走来，道：“师弟，怎还带婴儿上来？”“师兄，此事说来话长，待改日在详说于你，眼下该怎么处置他才是？”“哦，你自己打算。”
天尊也是思虑再三，决定先回教中，把他安置好后再动身，灵虚道人和他又回到教中，待安排妥当后，两人才疾驰赶回太乙。天尊内心颇为愧疚，只希望能早点赶回，那样的话，多数人还有机会获救，只是等待获救的时刻，还要多久？
寒极洞内，多数人已经冰封不语，就连呼吸也是细微如丝，道祖等人每隔段时间，就出手护住他们的心脉，可惜人数太多，有些人没能挨过坎，迷糊的睡了过去，待到发现时，已经为时过晚，诸位师祖也是叹息悔恨。
雪儿脸颊上寒冰凝霜，鼻孔处略微有点热气，拇指依旧含在嘴里，就这样安静的躺在怀里，袁絮清也是沉默寡言，生怕她长睡不醒，隔段时间就摇醒她，刚开始，丫头还不乐意，慢慢的就习惯了，反正能隔段时间见到小和尚念经，自己也乐此不彼。
小光头自个咬紧牙关，默诵心经，身形抖颤，模态憨厚，每次雪儿醒来，见他都很开心，因为彼此都在坚持着，哪怕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谭老头对丫头很是看重，呆在她的身边，时不时的灌注真元，丫头甜甜的在怀里睡去，小嘴砸吧砸吧的，谭老头也是会心的笑了笑。
“道祖，现在都过去七八天了，怎么天尊还没回来？”沅阳真人问道，语气很是急迫，毕竟每天都有人长睡不醒，怎能叫他宽心无忧呢？
“应该快到了，以他的脚程往来看，往返也就在这两天，我们多留心点，千万别自暴自弃。”衍老头补充道，他心里也是万分着急，现在还清醒的人不多了，要是再不回来，那么，未来就将凋零一代人呀！
“灾祸横空，难逃一死。”苏醒过来的欧阳旻，暗自叹息道，茹玥在旁边照料，道：“爷爷，不会的，玥儿还没出师呢？你怎能轻生？”
“噢，对，老夫还没看玥儿风光出嫁，决不能就这样死去。”老爷子开玩笑的说道，茹玥听完红着脸，娇羞的躲到袁絮清的身后，不远处的翎儿，俏皮问道：“茹玥姐姐，你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呀？那时我肯定送上贺礼。”
“去，去，你小孩子家家的，胡乱叫喊什么？到那时，我不定请你。”
“你不请我，难道我不会自己来吗？说不定我还要大闹婚礼呢！”
“好啦，我说不过你，不和你拌了。”茹玥也靠在袁絮清背上，低头望着自己的玉足，默默思索着将来。
翎儿自个吐了吐舌头，俏皮的在人群间来回，活脱脱的调皮鬼，逗得大伙哈哈大笑，也许就是这点乐趣，欢声笑语，拯救了许多恹恹欲睡的人，每当回忆起这段惨痛时，耳边依稀响起当初的那阵甜语，是那么的轻快愉悦，那样的沁人心扉。
‘轰’的声，洞口豁然露出亮光，刺得人们紧闭双目，道祖和衍老头同时站立，天尊和灵虚道人先后进来，灵虚道人谦虚行礼，道：“见过道祖、衍老前辈，诸位道友有礼啦。”
“好啦，无需见礼，快来看看，先救人吧！”“可把你等来了，赶快来救人。”灵道子高兴的说道，急忙走过来，拉着灵虚道人往前，旁边的纯阳子道：“灵道子，好啦，先松手，让灵虚道友先歇会。”
“噢，对~对，你看我，高兴过头了。”说完松手致歉，灵虚道人也是微笑回应。
“小师弟，为兄都亲自来了，你怎么还躲着呀？”灵虚子放眼看去，周围人群都冰封龟息，见人群里的小师弟，就大声询问。
“见过大师兄”尊主只好踱步走来，然后跪地行礼，语气甚是低沉，就连态度也是谦恭有礼。
“好了，此中实情，我已知晓，等到此事了结，你就随我回山潜修吧。”
“是，师弟明白。”尊主自个也只好叹气答道，身后的来人就想不通，都跃跃欲试上前理论，尊主急忙止住，难道他还不了解大师兄吗？回山潜修，那就是闭门思过，唉，回就回吧。
灵虚道人细看了遍众人，道：“幸好他们所中之毒不深，要不然，老道我也没法子可医。”
“不知道友需要何种药材？贫道愿效犬马之劳。”沅阳真人谦恭道，望能尽绵薄之力。
“说到药，眼下确需药引，只是很难找到。”“需要何种药引，老道帮你找来。”“你们知道蒲岩吗？我需蒲岩为药引，把他们的毒素都逼到蒲岩上，想来只有蒲岩才行，其余的恐难胜任。”
“蒲岩？这可真难找，普天下所知甚少呀。”霓虹仙子回想道。
“什么甚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真是天恩垂赐呀。”谭老头高兴的说道，表示自己知晓其出处。
“谭大哥，你知道哪里有？”霓虹仙子刚忙追问，毕竟她也好奇，蒲岩究竟是何神物？
“那，当然，还要杜前辈指路。”谭老头把头瞥向杜光庭，众人也是不解，杜光庭疑惑问道：“你们都看我干什么？我也是机缘巧合下才知晓，要说主人，莫过于扶摇子，让他来解释。”
“我？我就更不知，我也从没听说过，你们要我怎么说呀？”扶摇子很是无奈，眉头紧皱说道。
“杜前辈，你就不要打岔了，赶快说吧。”“好吧，就在千岩蟠溪附近，那里有座名副其实的蒲岩山，里面的千彩蒲岩真是瑰宝，可惜没人慧眼识珠。”
“哦，原来是那里，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里的确与众不同，夜里流光溢彩，起初我也没留意，经过几次探访后，就不了了之。”扶摇子回忆时说道。
“那就好，请杜前辈和谭道友辛苦趟，采集些珍贵的蒲岩来。”“那好办，走吧”“来啦”谭老头高兴的跟随杜前辈出洞，往后山千岩蟠溪走去。
“灵虚道友，除了药引，还需什么？”“其余的，老道自己带了，哦，师弟，师傅传下的九径冰莲还在吧。”
“在，师兄，这次我把它送给了谭老头当贺礼。”“哦，谭道友收徒啦！”灵虚道人颇为惊讶，似是醍醐般好奇。
“刚收的，宝贝的不得了，诺，你看那奶娃。”沅阳真人手指了指，袁絮清怀里的丫头，灵虚道友放眼望去，道：“好，好，天性聪慧，秉性上佳，着实是块璞玉。”
“他厚着脸皮来我宫里抢人，你们还赞他，真是没天理喽！”扶摇子叹气道。
“好了，先忙眼下，过后再论不迟。”诸位师祖赶紧把冰封龟息的人移到石台上，靠着正午阳光解冻，可惜了那些无法醒来的人，只能永久的封在冰洞，活着的人都感到庆幸。
杜前辈和谭老头捧着几大块蒲岩回来，灵虚道人把随身的药物碾磨，取冰莲的主段做主药，配合着蒲岩用功逼毒，原本绚丽多彩的蒲岩，被污血染上了层暗红，蠕动的污血甚是恶心，吐出污血的人，脸色渐渐恢复，气息也平稳下来，看来这解毒的药方很好。
经过几个时辰的努力，中毒的人大部分恢复，长眠不醒的人也只能嘘嘘哀叹，待解毒完毕后，诸位师祖都回到大殿，就连前来捣乱的来人们都到大殿坐下，石台上也是再次恢复平静，大家挨个盘膝而坐，准备聆听其中缘由。
灵虚道人把大家吐出的污血集中起来，并用寒极洞里的玄冰运劲冰封，陈放在大殿中央，整块暗红夺目的血石，就算被玄冰冻住，也还是闪现出妖艳红光，似是幽冥血河重现人间。
灵虚道人还从随身包袱里拿出那张画卷，大家传阅后，各自讨论纷纷，殿外的众人不知发生什么，都聚头往里看，可惜距离太远望不真切，只有静待师祖述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