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话 谋夺天下
这一日的紧急朝会便如此结束了,没有预想中的人头落地,也没有改变朝中的格局,更没有皇帝显露北征的意图。离开时多数大臣都带着不解或是失望的神色。
出了华章宫,苏戈苏瀚父子便上了马车回鲁国公府。随着马车颠簸,两人始终无话。
行了多时,苏瀚忍不住发问,“爹,陛下这是怎么了,以往的豪气去哪儿了?不想着发兵为襄王报仇却把孩儿调往鲲州做什么劳什子的总兵官,那里的兵什么样谁不知道,都是些个混军饷的兵油子,去那儿能有什么出息,这不是明升暗贬么?”
“你懂什么!”苏戈低声怒喝了一声,“襄王这一薨,朝中局势必然动荡,那些老臣,除了襄王谁能镇得住,削弱老臣们的权势是必然的,把你调离我身边也就是除了我的兵权,这摆明是杀鸡给猴看,不过这也意味着我暂且无事了。”
看着儿子似懂非懂的样子,苏戈也只能暗自叹息,这个有勇无谋的儿子什么时候能够真正成长。
许多话无法对苏瀚言明,苏戈自己却清楚得很,襄王薨,皇帝定然会想要传位于晋王,这样一来,朝中的换血也就在所难免,自己已经表明了立场,晋王登基只怕自己难有好下场。苏戈心想,得想个办法。
苏瀚一向惧怕这个严厉的父亲,被训斥了便也无趣地不发一语,回到家中刚下马车便躲进自己的卧房睡觉,确实连日的赶路也让他一身疲惫。
苏戈也不理会,刚进大门,坐在门房中的管家附耳禀报道,“老爷,中尉毛所鲛大人等候老爷多时了。”
“终于来了么?”苏戈暗想,嘴上却似是疑惑地说道,“他来作什么?”
毛所鲛今日称病未朝此时却来到自己府上,这可是犯了大忌讳的,若有风声外泄,恐怕这图谋不轨的流言恐怕也是会出来。来不及多想,苏戈便直奔厅堂。
来到厅堂,只见客座上坐着一个灰布衣衫蓬头垢面的人,看着年纪与苏戈相仿。这人虽然穿着如乞丐一般,却还是看得出是何等的孔武有力。
毛所鲛见苏戈进来,那人赶忙起身行礼,“中尉毛所鲛,拜见左将军!”
苏戈不知这毛所鲛有何打算,便试探地说:“毛大人所患何疾,不去寻着太医怎么如此装束来到我府中?”
毛所鲛听了苏戈的话,知道话中带刺,并不以为意,又施一礼,道:“将军切莫如此说,微臣的确患了风寒,只是此时不来见将军,只怕将军会永远失了一个掌控天下的机会。”
苏戈听到这儿,急忙阻止了毛所鲛的话头。咳嗽了一声,守在门外的管家沈喜一闪身便来到了门口。“看住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苏戈又转身对毛所鲛引了路,“毛大人,书房说话。”
二人穿过厅堂,来到了苏戈的书房,刚落座,苏戈便发问:“中尉如此贸然来访,可有为人察觉?”
毛所鲛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破衣烂衫,尴尬地笑着摇摇头,“我都扮成这样,哪还有什么人认得出我,要不是管家听出了在下的声音,恐怕是连府上的大门都进不来。”
这么一说,苏戈也是颇为尴尬。毛所鲛是苏戈一手提拔,但两人在朝堂之上却显得水火不容,似乎毛所鲛丝毫不领苏戈的提拔之恩。但外人不知的是,毛所鲛却在私下里经常拜会这位鲁国公左将军。可以说,他是苏戈的第一心腹。
“刚才的话是何意思?什么掌控天下?”苏戈忙转入正题。
“将军看不出来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么?”
“此话怎讲?”
“今日陛下饶了吴兼一命,只是看在往日情分上让他多活几日罢了。只要将军为襄王殿下报了仇,哪怕只是促成了北征,这便能笼络住天下拥护襄王殿下的武将的心。更进一步,这襄王薨了,最得益的只怕是岐淮附近的那人了,正好利用襄王出事来做点文章……他日登基的若是皇长孙殿下……”
说到这儿,毛所鲛闭了口,他知道苏戈已经动心,因为这诱惑太大了。
的确如此,苏戈确实动心了,这个诱惑的确太过诱人。但他此时并没有表态,只是端起茶杯呷了口茶。
毛所鲛明白这是在等自己说出计划,“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将军!”
“哦?你认为如何做呢?”苏戈斜着眼看了看他,问道。
毛所鲛环顾了周围,走近苏戈耳语道,“大人难道忘记了关在牢中的前任丞相李醒李大人了吗,只要……”
说完一切,苏戈终于露出了微笑,他对这计划十分满意,便亲切地说,“子游,你不愧为我最信任的人了。”
“将军哪里话,要不是将军的知遇之恩,只怕在下现在还在化州看着驿站!”子游是毛所鲛的字,苏戈很少这样称呼他,这让他大喜过望。
又寒暄了一阵,苏戈便派人将毛所鲛又乔装送出了鲁国公府。
当天夜里,苏戈写了封信派人送到了与自己交好的郎中令赵宣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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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沈勋回到家中已是日落西山,他较之往日更为高兴,进门便让下人找出刚得到的好酒要与儿孙们饮上几杯。
觥筹交错间,管家沈喜送进来了一封信,信由火漆封印,沈勋一皱眉,打开了信封,取出信,展开却发现是白纸一张,便问沈喜,“谁送来的信?”
“送信人还在门房,说等着老爷的回复。”沈喜答道。
“带我去见他!”沈勋立即离席去找那送信人,这倒让沈喜吃了一惊,原以为是什么求官的拜帖。要不是看在他送的两个银锭的面上,才不会管这闲事,却不想这人让沈勋如此如此在意,让他暗暗有些忐忑。
沈勋在意的不是那空白的信,而是信封上的火漆,这种暗紫色的火漆只有三公九卿才能使用,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此时来找自己都不会是小事。
当沈勋火急火燎来到门房,看到的是一个用黑色斗篷罩着头的黑衣男子。见到沈勋前来,那人微微抬起了头,与沈勋对视了一眼。沈勋认出了来人,更意识到了事情严重,“沈喜,你守在门口,万万不要让任何一个人靠近这里!”
“是的,老爷。”沈喜说着便退出房外。
来人正是郎中令赵宣,赵宣平日为人圆滑,与朝中大臣都走得很近,政见相左的苏戈与沈勋关系不和,却都与赵宣交好。
沈勋原以为赵宣是来为其侄子赵信而来,正难办时,赵宣一言不发从怀中掏出了苏戈的信展开让沈勋看。沈勋看了不禁额头上冒出了些许冷汗,赵宣见沈勋看完又抬头看着自己,便把信放到蜡烛上付之一炬。
赵宣接着说道:“恐怕大人也不想李家死灰复燃吧,此事只有大人能办,还请放下对苏将军的成见,合作一回吧!小侄的性命也仰仗大人了!”
赵宣说着便老泪纵横,跪在了沈勋面前。
沈勋见状,急忙搀起了赵宣,“折煞老夫了,折煞老夫了,赵大人何必如此!”
“大人务必救小侄一命啊!赵家只剩这一根独苗了……”
“此事还容老夫考虑考虑,赵大人还请先行回去。成与不成,明日上朝之前必会给大人一个说法!”沈勋自然无法如此之快给出答复,然而兹事体大,也不能让赵宣留在自己府上太久,露出风声去,便就此送客。
赵宣无法,便只好抹了抹眼泪,匆匆离去。
送走了赵宣,沈勋只是略微想了想,便起身出了门房。夜色漆黑,不见星月,多少阴谋便由这片黑暗中孕育而生。
自打沈勋离开了膳厅,沈雷便面色凝重,桌上其余人见此便也是各自默默用膳。过了许久,也不见沈勋回来,只有沈喜匆匆来到门外,“少爷,老爷要您去书房见他!”
沈雷一听这话,立即快步来到父亲的书房,在门前整了整衣衫,迈步进入。沈勋正站立在一副字前细细端详。
这是先帝赐予沈勋之父沈鳢的,上边是先帝亲笔书写的“勤敏忠正”四字,以表彰他一生在朝的兢兢业业。沈雷站在原地,不敢上前打扰。
“霆钧啊,李醒还在廷尉狱中吗?”背对着沈雷,沈勋问道!
“当然,两年了,还未曾定罪,陛下也未曾有任何表示。”沈雷答道。
“桌上有份口供,你这两日找空给他看过。告诉他,只要他认罪画押,我保证他家人无恙,否则移其三族也不是什么难事。”沈勋的声音冰冷。
沈雷上前拿过了那份所谓的口供,大致浏览了一遍,便被上面的杀意弄得冷汗涔涔。
“李醒在朝野内外威望甚高,李家树大根深,贸然除去李醒恐怕引火上身啊父亲!况且苏戈这人反复无常,与之合作未免风险过大!爹,三思啊!”
听完沈雷的话,沈勋转过身来,走到桌前,双眼紧紧盯着沈雷,“知道你爷爷怎么死的么?就是被李醒小人逼得罢官,郁结而去。老夫生平两大心愿便是扳倒李家以及光耀我沈氏门楣,如此良机在前,便是有再大风险,这把老骨头也要去试他一试。”
沈勋捏紧了拳头,接着说道,“至于左将军,哼,他自有他的好处在其中,不论今后如何翻脸,此事必是会鼎力相持,至于他人的闲言碎语,老夫难道会在乎不成?”
这些年沈勋步步为营,让李醒下了大狱,自己到了丞相之位,也将儿子也提到了九卿之列,若还剩什么心结,那便是李家剩余的势力以及沈家日后的地位了。
今日皇帝没有北征的意图自然是表明已有了新的储君人选,想要平静地度过剩余的日子。而这个人,除了自己多次暗中示好过的晋王外还能有别人么?
此时又有人主动送上除去李醒的机会,怎能不让他兴奋,真可谓是锦上添花。
看着自己的父亲,沈雷觉得如此陌生,沈勋此时的眼神如饥渴的野兽一般。沈雷被震慑了,不敢继续表露忤逆沈勋的表示,只好恭身答应。见沈勋不再有话,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