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碧草青天
比起幽暗冷清的城堡，千月还是比较喜欢现在所在的地方：微风轻抚，旭阳高照，浅绿色的草与粉红色的花连成了一片，柳树柔嫩的细枝随风摇曳生姿。艳阳还未来得及将这雨后的湿润灼干，烟雨朦胧的薄雾落到身上，带着一丝奇特的冰凉，渗入毛孔，流经四肢百骸，一扫之前种种覆在心中的阴霾，只余下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放松与释然。
千月还不太适应这如此明媚的光，她微眯着眼睛，看着脚下的红花绿草，又抬起头，望了望蓝天白云，最后将目光落在远处影影绰绰的人影上。
“终于回来了么，”她喃喃自语道，然后又仔细地看了看四周，表情逐渐变得狂喜起来，“墨染，我们终于又回来了！”
她紧紧抓着墨染的手臂，激动得直嚷嚷。
墨染也不禁露出了笑容，他嗅着久违的空气中泥土的芬芳，竟有些沉醉了。
这些天，先后经历了被围劫的惊险，被胁迫的无奈，承受着高峰城堡的压抑以及尊级强者的威严，惊险刺激，心神紧绷，自己尚且生出疲惫的心情，更何况是身为女孩子的千月？如今终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场景，看到周围的花花草草、树影人影，墨染只觉得终于重回了自己熟知的世界，在这温暖的阳光中，整个身子轻松得几乎要化了。
抓住自己手臂的手一松，墨染看到千月款款坐在草地上，伸手轻抚着周围的花草，随后眼帘微闭，竟就这么躺了下去。
昨夜细雨蒙蒙，虽然经过了一上午阳光的烘烤，草丛中还是隐隐有些潮湿的痕迹，千月却是全然不顾，不仅躺着，还美美的翻了个身，身子随着呼吸轻微颤动着，竟然是已经睡着了。墨染也不由感到一股强烈的疲惫袭来，索性坐在了地上，静下心冥想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墨染骤然睁开双眼，警惕看向前方，却发现是三名六十多岁的老人家，正一脸好奇地朝这边走来。
“小娃娃，这刚下过雨，地上还湿的很，你们这样，也不怕冻坏了身子？”中间那位老人语气和善地说道。
他头发虽然都花白了，腰却直的很，声音也十分清亮。墨染并没有从三人身上感受到什么魔法波动，看来，这三位老人应该是附近的普通住民了。
“多谢老人家的关心，”墨染礼貌地回到，“只是我们赶了好长时间的路，有些乏了，所以才在这边休息一下。”说道这儿，他忽然笑了笑，继续道：“而且，几位老人家都精神矍铄的，我们年轻人的身子可不输给你们啊。”
几句话说得三位老人笑呵不停，连声夸道小孩子会说话。
看到老人们神情愉悦，墨染趁机问道：“我们这几日，好不容易穿过了这片森林，都有些迷失方向了，不知前面可是什么城镇？”
左边的老人立即回答道：“这个地方叫做‘岩城’，虽然小，旅馆酒店倒也应有尽有，而且，也有商会可以租借车辆的。”他看出墨染二人的目的地并不在这座小城，因此连带着可以坐车的地方也一并介绍了。
墨染连忙道了谢，估么着三位老人的前进方向，又客气着提醒道：“三位老人家这是要去哪？再往前，可就是密林了。”
老人们笑着答道：“这不是刚吃完午饭，结伴出来钓钓鱼，偷些时光。再等些年，可就走不动路喽。”说着，还向墨染抖了抖手中的鱼竿。
提到钓鱼，墨染自然想到了那个湖泊，不免有些惊疑的说道：“可是，前面的森林说不定有些猛兽、甚至是魔兽出没，三位还是小心点为好啊。”
却不料那中间的老者呵呵笑道：“这片森林我也逛了几十年了，远的地方不知道，至于这方圆几百里，哪有什么凶猛的野兽？有的也只是些山鸡野兔。至于魔兽，前面的湖里倒是传说有些三尾锦絮，今天正要去试试手气，看看能不能钓到一些尝尝鲜呢。”旁边两位老者听他这么说，也都跟着呵呵笑了起来。
墨染闻言，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再问什么，只是略微又寒暄了几句，便目送几位老人走入了森林。
这前面的湖中竟然有三尾锦絮，莫非便是自己与千月之前待过的地方么？
他仔细回想了一番之前的际遇，也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自己当时正因见到湖泊四周一片空旷，有遭受过砍伐的痕迹，这才断定附近必有人家并且敢点燃篝火，如果那里当真魔兽横行，恐怕早已有些循火光围了上来，又如何还能让他们悠然地烤着鱼？
更何况，自己二人受到火龙的威胁是有些慌不择路、只管往草木密集处闯。但当时魔力有所耗损更兼无法动用天羽之翼，想想也必然不会跑出太远的距离。
这么说来，所谓圣者级魔兽什么的，纯粹是仙羽尊者为了逼迫自己而胡诌的，当时自己与千月所在的那片湖，应该是安全得很。
想到这里，墨染又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仙羽尊者的性格，墨染这些天也摸得较为清楚，他虽然不会自恃修为而恃强凌弱，却更不会低三下四地去求别人做什么，所以，能做出那种交易的事宜，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想想自己当时如此轻易便相信了，恐怕也是受到他尊者气息的无形压迫，思维有些不太清晰，这才被他算计了一把。
太阳越过了当空的界限，开始逐渐向西偏去。虽然已经错过了晌午饭点，但是酒店里应该还会有些吃的。这些天在仙灵宫殿，吃的倒也并不差，可总归是有些单调。想到这里，墨染不禁感到有些饿了，便唤醒千月，提出了去岩城“改善生活”的建议。听到要去岩城吃些特色小吃，千月惺忪的眼眸立马变得晶亮，连连点头。
岩城虽然很小，倒也算得上繁荣，就算是晌午时分，街上仍是人流如川，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得很。城中唯一的双层酒楼中还有不少食客，墨染、千月在一层找了个亮敞的地方坐了下来。
马上就有眼尖的伙计赶过来，满脸堆笑地招呼道：“二位，要吃点什么，时令果蔬，特色小吃，应有尽有，包您满意。”
“应有尽有？”千月轻笑出声来，不由起了些小心思。这几日与两位尊者相处，虽称不上是谨言慎行，但也算是毕恭毕敬，与她往常的性格颇不相符，如今遇到这么个伙计，她也忍不住想要捉弄一番。
“那就先上两人份的‘明园珍玉’吧，另外，‘三尾锦絮’也蒸上个三四条。”她一副毫不在乎的语气，好像点的都是些寻常小菜似的。
“啊？”
伙计的脸立马就苦了下来，知道遇到了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了，一脸委屈地说道：“我说这位小姐，那明园珍玉是帝都明园的招牌菜，在这去哪儿给您端来？至于那三尾锦絮，卖了这家店也指不定不够买一条的，您老就将就一下，入乡随俗，在这小地方吃点家常菜吧。”
望着伙计一脸窘迫的样子，千月不禁“咯咯”笑出声来。见千月笑了起来，那伙计更加不知所措了，赶紧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墨染，却发现他也在笑着。
感受到伙计略显有些幽怨的目光，墨染勉强收起笑容，咳了两声，正色道：“她只是随便说说罢了，店家有什么特色菜，随便摆上两三道就好。”
伙计这才长舒一口气，脸上又堆起了笑容：“好嘞，二位稍等，马上给您送来。”说完便转身赶紧走开了，一边走一边小心抬起手，拭了拭额角的冷汗。
饭菜很快便被端了上来，三道家常菜，一份清汤，虽然食材简单，但却颜色鲜明，香气也很是诱人。
“二位先吃着，有什么事招呼一下就是了。”伙计上完菜，点个醒便欲离开了。
旁边，还有几桌需要照顾。
“等一下，”墨染出声拦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么？”伙计一脸疑惑地回过头。
墨染出声询问道：“这位小哥，我们对这一片不是很熟悉，不知道从这岩城到银枫城要走多长时间？”
伙计恍然大悟，原来这两位是要去圣院学习的贵室子弟啊，怪不得见多识广呢。他没有去过多少地方，但在酒店耳濡目染了多年，也了解了很多事。能有资格去圣院学习的人，那以后绝对会成为响彻一方的大人物啊。
伙计的态度愈发恭敬了。
“很近很近，两位出了酒店向右走两三百米就到商会了，那边可以租借去银枫城的车辆，价格便宜的很，你们下傍晚坐车的话，明天清晨就能到银枫城了。”
墨染点了点头，示意他没什么事了。那伙计倒也机灵，并不多献殷勤，只是在其他桌忙乎的同时，目光还是偶尔会朝这边瞥来，希望可以抓住一些能让这二位“大人物”留下印象的机会。
“店家，近几日有没有见到过两个人？十六七岁，男的黑发黑衣，女的金发蓝衣。”
吃到一半，忽然有一个平静却略显冰冷的声音从柜台处传来。
如今店中只余有寥寥数人仍在吃饭，气氛不免有些冷清，这声音自然是传到空旷大厅任何一个角落，惹得所有人都不禁好奇看了过去。
墨染自然也是应声抬头，正看到一名女子的冷峭背影。那女子身着淡蓝色长裤，月白色上衣，将身材勾勒的惊心动魄，如瀑的长发扎成一束马尾，直垂到腰间。
她手中拿着一柄剑，倒像是男式的配剑，造型古朴方正，华光内敛，剑并不宽，却略长，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在那么一瞬间，墨染竟然感觉这剑像是有灵魂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