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莫名其妙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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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上路，梁满库心有余悸的跟在刘驽马身后，心中满是感jī。他知道，如果不是这个年轻的县长及时赶来，并用看似冷血的命令强行让他和那些村民避难，那方才那阵泥石流就足以将房山村的所有村民全部淹没。
想想自己竟然因为一点恻隐之心而差点儿给全村人带来灭顶之灾，梁满库就是一阵后悔加后怕。
走了近一小时，两人才回到镇政冇府，正在临时指挥部转圈儿的赵建德见了梁满库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这还是他不知道就在刚刚房山又发生二次地质灾害的情况下，据刘驽马估计，如果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这位镇书冇记非得上演全武行不可。
梁满库自知理亏，也不敢反驳，只是垂着头受着。臭骂一通，赵建德的气也消了大半，转身对边上的刘驽马道：“刘县长，这次真是多亏你了。方才县里打电话过来，上游的泄洪渠已经打通，这轮洪峰已经顺着泄洪渠改道，虽然形成了一个堰塞湖，不过大坝这边受到的威胁却小了许多。”
“是吗？真是太好了。”刘驽马将雨衣脱下，接过工作人员递上的毛巾，擦着头发问道：“大坝的情况呢？怎么样了？”
赵建德脸上的笑容更甚几分：“大坝那边情况也不错，因为没有洪峰的威胁，光是下雨的话，溢洪渠就足够将这些雨水全排出去了。据守在大坝上的老方说，下了几个小时雨，大坝的水位反倒下降了一些，照这样子下去，没准儿不用县里来人，咱们的大坝也能保住。”
刘驽马见他有些过于乐观，忍不住泼冷水道：“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告诉大坝上的人，严防死守，就算水位降到警戒线以下，也必须二十四小时守在大坝上，直到险情完全排除为止。老赵啊，咱们的一个决定就关系到附近几个乡镇上万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就是有万全的把握，也要有万一的准备，如果因为你我的过失造成群众的生命财产损失，那咱们就是千古罪人！”
赵建德赶忙严肃起来，答应一声，拿起电话给在大坝上的方副书冇记打了过去，他这人性格原本十分沉稳，实在是好消息接连不断，太过兴冇奋，才有些头脑不清。
见赵建德把任务都安排给相关人员，刘驽马又和镇民政所所长一起坐上拉米面和食用油等生活物资的货车，到设在县小学内的临时安置点去看望那里的受灾群众。
这次非汛期的洪灾在龙山附近造成的破坏比较有限，除了龙山水库大坝出现问题之外，下面自然村受到的损毁并不严重。可就算如此，为了避免大坝决口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各村的村民都在村干部的带领下到附近地势比较高的地方暂避，出现地质灾害的房山等三个村五百多名群众被紧急转移到位于县小学的临时安置冇点中，等待灾情过去之后再返回冢园。
虽然天空仍然在下雨，可房山镇里却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装载着编织袋和木桩的拖拉机及平板车在满是泥水的道路上艰难前行，将这些紧俏物资送往龙山水库。几队带着红袖章的民兵在镇上来回巡视，随时查看着大雨中周围房屋的状况。
几个镇政冇府的工作人员拿着电子喇叭，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大声的鼓着劲儿，电线杆顶端的镇广播用含糊不清的方言重复播放着受灾自救注意事项，一些临街房屋里时不时冲出几个撑着雨伞的群众，将热腾腾的满头或煮鸡蛋塞进临近的工作人员手中。
镇民政所所长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手大脚大，一看就是个好庄稼把式，把车开到小学教室门外，她一手拎着两壶油，另外一只胳膊夹着袋二十斤的面粉，一脚踹开一间教室的门，对在里面休息的村民大声道：“哎，来两个人，搬东西咧！”
教室改成的安置所里马上涌出十几条汉子，其中一个房山村的认识刘驽马，从他手上接过一袋大米，憨hou的笑道：“县长，这粗活儿我们来就行了，你歇着吧。”
见人手够了，刘驽马也就把这些活儿交给别人，自己则在各个教室走来走去，询问这些村民的生活情况，是否有什么困难和需要等等。
一间间教室走过去，到第三间的时候，刘驽马居然在教室里碰到了本应该在招待所休息的王慧娜，他顿时大为惊讶，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慧娜回头朝教室里看了看，伸手把刘驽马拉了出来，指了指里面问道：“那个女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个女孩？”刘驽马探头往教室里一看，居然发现房山村那个叫小青的孩子竟也在这间教室中，她就那么静静的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将头埋在膝盖之间，仿佛被整个世界放逐了一般。
“她……”刘驽马觉得嗓子里仿佛堵了点什么，让他无法呼吸，他深吸一口气，把房山村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才感觉好了一些。
“原来是这样……”王慧娜点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怜惜：“我本来在镇政冇府门口等你回来，结果停车之后那司机跟我说你还在后面，又听他跟别人说你让照顾好这个孩子，我想着自己也没什么事，就过来照顾她了。”
刘驽马恍然，又看了小青一眼，转头问道：“她的情况，怎么样？”
“很不好。”王慧娜露出悲伤之色：“从下车开始就一直不说话，也不理人，我拉着她来到这里，她就像现在这样坐了下来，给吃的也不吃，给喝的也不喝，就这么干坐着。这样的刺冇jī，很多大人都受不了吧，她还是个这么小的孩子，没有当场崩溃已经很不容易了。”
刘驽马也有些挠头，就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她只是个孩子，原本就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再米水不进，万～在这种缺医少药又乱糟糟的地方病了，麻烦可就大了。
和王慧娜一起走到小青身边，见她脚旁放着面包火腿和心怡果汁，刘驽马伸手拿起一个面包，露出最和蔼的笑容道：“小青，来，吃点东西吧，你这样……”
哪知道没等他把话说完，刚刚还一副痴痴呆呆样子的小青忽然像一头暴怒的小狮子一样蹦了起来，一口咬在那只握着面包手的手腕上。
“哎……”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刘驽马本能地抬起另外一只手，却怎么也打不下去，旁边的王慧娜惊叫一声，两手用力，想将小青从刘驽马手腕上扯下来，谁知道这孩子年纪不大，劲儿却不小，不管她怎么用力，就是不松口。
旁边那些村民有知道刘驽马是副县长的，都过来帮忙，几个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小青从刘驽马胳膊上拽了下来。撩起衣服一看，手腕上圆圆的一圈儿伤口，献血不停的从里面渗出来，转眼就聚满了。
“你这孩子咋这样，县长你也敢咬，真是少管教！”边上一个中年妇女见副县长被咬伤了，怕他生气起来迁怒众人，骂骂咧咧的走过去，一手扯住小青，抡起胳膊就要打。
“放开她。”刘驽马轻喝一声，嘴里还不忘嘶嘶地倒吸着凉气。
“啥？”那中年妇女转过头，冇一脸诧异。
“我说放开她。”刘驽马又重复了一遍，那中年妇女撒手就走，嘴里还不忘嘀嘀咕咕“有病，傻X”之类的话。
王慧娜一脸的心疼，看着刘驽马手腕上的一圈儿血珠，眼泪汪汪的问道：“疼吗？”
刘驽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说呢？”
“咱们回去吧，到镇卫生所给你消消毒，包扎一下，我听说人的牙齿也是有毒的。”
“不急。”刘驽马吸着凉气拍了拍王慧娜的手背，示意她自己没事，转过头，看着又恢复那副样子的小青，挤出笑容道：“好了，现在你气也撒完了，吃点东西吧。”
王慧娜扯了扯刘驽马的袖子，低声道：“别管她了，这孩子真不懂事，她家里人出了事，是天灾，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了，竟然把气都撒在你头上，真是不知所谓。”
“别这么想，她刚失去家人，情绪不稳定也是正常的。”刘驽马摆了摆手，看向坐在墙边的小青，她的嘴角和嘴唇上满是通红的献血，看起来就像是电视里恐怖片的那种小鬼似得，红彤彤的吓人。
没等刘驽马说什么，就听身后一个村民说道：“那娃咋还咬人手腕，吸人血咧？”
另外一个道：“还能是为啥，撞邪了呗，听说一家子全让砸死咧，就剩她一个，不是撞邪，就是本身就不地道，你看她从来这儿以后就傻愣愣地坐着，哪像个人，肯定是让啥东西上身咧，跟谁在一块儿谁倒霉。”
“你可别吓唬我，我家娃也在这儿咧。”
“没事儿，一会儿等那县长走了，咱们就把她赶出去，再把刚刚那事儿跟别人说道说道……”
刘驽马回头瞪了这两人一眼，有些无奈，虽然一直在加强反封建迷信教育，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在一些偏远农村，甚至一些城市当中，鬼神之说还是大有市场。他相信，不出两天，小青咬自己一口这件事就会演变出无数个版本，这个原本简单快乐的女孩子，也一定会被人们当成异种驱逐。
他从地上拿起一瓶水，再次把胳膊伸了出去：“漱漱口吧，鲜血的味道，不好受吧？”
见女孩抬起头，王慧娜有些紧张地往前靠了靠，心里暗暗拿定主意，如果她再攻击刘驽马，就算再怎么可怜，也一定要教训教训她。
谁知女孩并没有再次扑过来，而是伸手接过矿泉水，可使了半天劲儿，却拧不开瓶子。
刘驽马又从她手上把矿泉水取回来，拧开瓶盖，重新递了过去。
见女孩漱了漱口，居然把水咽了下去，刘驽马有些无语，从边上拿起一个面包，递了过去道：“吃点东西吧，饿了吧。”
女孩摇摇头，低声道：“你不让他们救我的爸爸妈妈，你是坏人，我恨你，才不要吃你的东西。”
刘驽马心里一痛，虽然明知道将那座已经塌了的房子挖开，里面的人也是凶多吉少，可转念想想，如果那房子下面埋着的是自己的父母，或者是王慧娜韩江雪他们，自己还能做出那种选择吗？
他不知道，所以才不敢面对那一对质询的眼睛。
王慧娜蹲了下来，低声劝慰道：“小青，你叔叔也不愿意那么做，不过不那么做，会给别人带来更多的危险，难道你希望那的朋友们也和你一样，失去父母和亲人吗？”
“我不听，我不要听，他就是个坏人！”或许对小青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这个问题太深奥，或者这个选择太过残酷，她抱着头，歇斯底里地叫喊着。
“算了，走吧。”王慧娜拍了拍刘驽马的肩膀：“还有更多人需要你。”
刘驽马点点头，把食物和水放在小青脚边，想了想，又从兜里取出几百块钱来，压在矿泉水下面，这才和王慧娜一起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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