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采薇诗会(三)
台上之人话音刚落,周围学子跃跃欲试。当下便有一人走到凌云台上,对着十位品评人施了一礼,恭敬道:“在下太学陈元康,请各位前辈出题。”
杨愔见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刚刚开始,太学推出此人上来。今年的诗会,国子学只怕又要全军覆没了。”
“怎么?这个人很牛逼?”张经看了一眼陈元康,皱着眉头问道。
“牛逼?”杨愔一脸黑线,和张经相处这段时间以来,总会听到一些莫名其妙的词语,还好自己不算笨,在他解释下勉强听得懂。现在又冒出这个词语,他也是有学识的人,下意识地认为不是个好词,红着脸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张经讪讪笑道:“就是很厉害的意思。”心里却道,老子以后说话真要注意一下了,总是说出一些“新潮”词语,难免会被别人当成傻子。
“哦,原来如此!”杨愔暗暗埋怨自己想的太多,听到这里不由自嘲道:“张兄腹中所学,小弟这辈子只怕拍马也赶不上了。”
张经不想继续讨论当前的话题,指着陈元康道:“这个人和魏收相比,谁厉害?看年纪好像也差不了多少吧?”
“伯仲之间!”杨愔隐隐有些担忧,太学人才辈出,而国子学除了自己与张经,其余的人都差了一筹。
无论今日有多少人参与诗会,国子学与太学都是主角。
说起来国子学真是没人了,七八百的学子,虽然水平都在水准之上,但是和太学一比,便相形见绌。
出身高贵,家中藏书不是一般的寒门士子可以比拟的,所以学习知识天生便利。而那些寒门士子为了读书,很多时候不得不负笈游学,托于达官贵人门下。
因为出身低微,所以那些寒门学子学习起来更加拼命。能进入太学的,哪个不是有真才实学在身?
魏收作为太学学子中的佼佼者,也难怪他可以逼得整个国子学低声下气。
说起魏收,当初元孝友和他说起诗会的事情,他回去后曾经认真调查过魏收的身份,觉得以后很有必要交结一下这个人。
与一般的寒门学子不同,魏收的父亲魏子建是东益州刺史,以魏收的身份完全可以进入国子学读书的。可是他看不起国子学这群纨绔子弟,便进入了太学。
不但看不起国子学,还要处处找国子学的麻烦,这个魏收真的可以算的上嚣张了。
先前元孝友他们商量诗会人选的时候,找了杨愔,自己卷进去完全是个偶然。这些所谓的人选,其实并不是很正式的那种。
那些国子学生出身高贵,害怕丢了面子,便找几个在学业上过得去的人选顶缸。能在诗会上糊弄过去更好,不能过去的话,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反正国子学的名头摆在那,丢的也不是他们自己的人。
到时候围观群众最多说一声“国子学无能之极”,可是国子学生有七八百呢,到时候谁知道谁是谁啊。
十位品评人自然以临淮王元彧为主。陈元康登上凌云台,元彧便说了一个题目。陈元康也的确有才能,沉思良久便口占一首五言律诗,看到台下人群的叫好声,想必文采不会太差。
张经也没去注意,他现在的心思全在品评人身上。等自己上台之后,纠结着是不是要搞点动静出来。
陈元康刚说完,国子学里面便走出一人。台上激烈地交锋着,张经却看得索然寡味,突然间一点劲也提不起来,总感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看了看元孝友,低声道:“切容我四处走走。”
元孝友见状也不好出言阻止,只是回应道:“现在魏收还没上台,老弟早点回来。别让那小子太嚣张。”
张经点点头,站起身来向洛水行去。
杨柳依依,春风习习,他却意兴阑珊。恍然间,感觉这一切都是一个梦,梦醒了,也许一切都不存在了。正在感叹着人生的无常,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柔嫩的声音:“张大哥,诗会盛况难逢,为何却在此处长吁短叹?”
张经回头看去,却不是崔家小妞还是谁。想起眼前的小美女乃是自己的未婚妻,有心取笑她,于是作出一副愁苦模样,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域内还没有混一,我还没有媳妇,心里烦闷啊。”
崔素清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小脸上突然间红了起来,怯生生道:“娶媳妇和混一域内有什么关系。难道张大哥还想效仿霍骠骑,来一个‘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吗?”
“你也知道霍骠骑?”崔素清的博学让张经微微有些吃惊。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虽然知道她的爷爷崔光乃是一代大儒,她的见识还是让自己感到惊讶。
崔素清撇了撇小嘴,有些不悦道:“难道在张大哥的眼中,女孩子熟习诗书还是错误的不成?”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张经皱着眉头。眼前的小妞外柔内刚,年纪轻轻,已经有了绝世佳人的胚子。将来说不得了也是个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红颜。见到她有所误会,也懒得解释,只是轻声道:“崔小姐你进入国子监读书,还
要弃钗而弁,可见世俗的偏见不是轻易可以改变的。若是有一日,你可以穿着女装光明正大地与男同窗一起读书,到了那个时候,也许崔小姐你可以不用再说这番话了。”
崔素清见到张经已经看破自己的身份,不由讷讷道:“你——你已经知道了?”
“嗯”
张经现在十一岁,而崔素清也不过十岁而已。从外表看去,崔素清一身学子装,倒让张经心动不已。正要找着话头,进一步增进感情,凌云台下突然爆发出一阵浓烈的欢呼声。
“走,我们过去看看。”此情此情,张经便知道采薇诗会已经进行到紧要关头,自己再不回去,便不好对杨愔和元孝友交代了。
“他怎么上去了?”返回之后,张经一眼便看出台上之人是元孝友。
元孝友站在凌云台上,一脸得意。台下围观人中交头接耳,不停地议论着。
“秦王,怎么回事?”张经走到杨愔身边,忍不住出言询问道。
杨愔见到张经,不由苦笑道:“我的张大哥,你总算来了。你再不出现的话,只怕孝友出丑就出大了。”
从杨愔的口中,张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忍不住苦笑起来。这个元孝友啊,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呢。自己这下子是想躲也躲不掉了。
原来张经离开后,凌云台上经过几轮交锋,国子学与太学各有胜负,期间也有几位负笈游学的士子参与。大家深切发扬着以文会友的精神,彼此之间亲密无间,你敬我一丈,我回你一尺。来来去去的,凌云上走下好多人。国子学这边上
来了一个名叫康路的士子,元孝友见到有机可趁,急忙跳了上来。
临淮王元彧见到弟弟走上凌云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元孝友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他作为亲哥哥,心中还是清楚地,毕竟父亲早逝,自己一手把他带大。他身上的才能都是自己教的。有心想要出个简单的题目,担心别人说自己公器私用。要是出了难一点的题目,弟弟一准儿做不出来什么像样的诗歌。到头来丢的还不是自己的脸么。
想到这里,忍不住埋怨起元孝友的鲁莽来。心里想到,这里人多我不好动你,回去后也该好好动动家法了。
元孝友哪里知道自己的出现引起了哥哥的不快,他认准了这个康路好欺负。得意洋洋地看着品评人,气吞丹田,洪声道:“在下元孝友,请各位出题。”
黄门侍郎李琰之为人八面玲珑,见到临淮王元彧面有难色,已经将事情揣测个七七八八,此时不由道:“今日乃是寒食佳节,两位不妨以‘寒食’为名,各做一首,也好让在场诸位一览采。”
以‘寒食’为题,相对于其他题材,算是简单的。李琰之出这个题目,原本就是为了给元孝友一个台阶下。只要能随便作出一首古诗,哪怕最后输了,也不至于太难看。诗会嘛,原本就是为了以文会友来着。
没想到元孝友接下来的话把李琰之雷的不行,只见他走到康路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牛逼哄哄道:“古人有曹子建七步成诗,咱们既然效仿古人,也不能太掉价不是。”
康路看起来有些猥琐,也许是从小营养不良,上半身向前佝偻着。他参加这个诗会,原本就是抱着出人头地的想法来的,见到元孝友咄咄逼人,原本心中那股气势便泄了。此时胆怯道:“不知道元——元兄准备怎么比试?”
“曹子建七步成诗,咱们要想比他更牛逼,怎么也要少几步不是。要不——咱们来个六步成诗?”心里却暗呼好险,要不是李琰之出了一个“寒食”的题目,自己哪里会有这么一个出风头的机会。
“牛逼?那是什么意思?”康路见到元孝友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心里更是没底了。他擦了擦眼睛,仔细地看了看,心里暗道:“这还是那个纨绔元孝友么?怎么看起来好像变的很厉害啊?”
元孝友见到康路露了怯,大呼过瘾,忍不住得意洋洋道:“牛逼就是厉害的意思。怎么——不敢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