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得寸进尺
徐瑛自身为人母后一颗心早已系于爱女身上对朝廷之事以及朱权军中所为素不关心一无所知昨夜知晓冯萱奉父命嫁于朱权后辗转反侧下一宿难眠此时听得师傅诉说宋国公冯胜只怕有性命之忧不禁一呆听师傅诉说自己自幼视若大哥的凉国公蓝玉颖国公傅有德定远侯王弼以及许多为大明江山社稷舍生忘死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宿将尽皆惨死在皇帝朱元璋手中芳心之中不禁纷乱不堪难以自已
黄昏时分城外军营中操练军马的朱权面带两分疲惫之色回到了王府之中
步入卧房之中眼见女儿安睡在床朱权面露心满意足的笑容朝外间走去眼见徐瑛端坐桌旁回想冯萱之事嘴里想要说些什么心虚下总觉难以启齿
徐瑛听师傅诉说蓝玉傅有德王弼等军中宿将尽皆惨遭横祸后已然隐隐明白了宋国公冯胜这般仓促嫁女的举动全然出于一片慈父之心念及若是冯胜老将军此番回京遭遇不测又是一个家破人亡的惨祸不禁大起同情之念思來想去虽则内心之中甚是不甘还是暗自打定主意只要朱权乖乖恳求于己便即顺水推舟的答应下來眼见朱权呆头鸟一般注视桌上摇曳的烛火一声不吭芳心暗恼下忍不住在桌下踩了他一脚
朱权愕然之下转头看了看气鼓鼓的爱妻回想她的性子当即伸手将其纤腰搂住低声在她耳际悄悄说道:“师姐我有一事相求”
徐瑛眼见夫君全然沒有了大军统帅和王爷的架势心中甚是舒坦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鼻中冷冷哼了一声后依然沒有说话
朱权脑中急转下依旧无法为自己娶冯萱为侧室找到任何冠冕堂皇之词不禁面露苦笑
当今之世正妻和侧室地位悬殊迎娶侧室以及侍妾须得经过正妻首肯方合乎礼法这个规矩虽则在许多官宦富贵人家早已名存实亡却还是有那么一说徐瑛眼见朱权虽则对此事说得不清不楚恳求之色还是溢于言表心中一软下便也不为己甚犹豫再三下还是轻咬樱唇说道:“事已如此只得便宜了你这混账”
朱权忙即指天发誓道:“下不为例绝不再犯”
徐瑛闻得他居然口吐下不为例之说娇嗔着伸手去拧他耳朵
朱权将她抱在怀中伸嘴在粉颊上轻轻一吻低笑道:“我早知师姐便是刀口豆腐心之人”
徐瑛眼见他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小人得志的样儿恨恨不已的嗔道:“既是如此便让你试试我这把快刀”言罢张口一雪白的牙齿在朱权颈侧狠狠咬落疼得他呲牙咧嘴
冯萱静坐窗侧芊芊十指拂过琴弦回想自己父亲一纸书信下将自己草率嫁于宁王的举动胸中自伤身世飘零的哀伤难以自已境与心合下琴技竟是比之昔日更为佳妙惊得后院花丛树梢中寻食的飞鸟振翅飞上高空似乎也不愿耳闻如此幽伤心曲
朱权循着院中碎石路行來耳中闻得这般琴音不由自主缓下了脚步驻足倾听下依稀辨出了这首昔日秦淮河上泛舟之时听闻冯萱奏过的《胡笳十八拍》抬头仰望空中振翅远去的飞鸟不禁皱眉暗忖道:瑛妹虽则已然首肯此事她对此事就必须心存感激么宋国公冯胜老将军此次奉旨返回应天凶险难测不知她可曾知晓若是言及于此我又该当如何作答念及于此下心情不禁沉重犹豫不决下转身朝院外走去
一曲终了冯萱驻足窗侧眼见不远处树影花丛后一个身穿甲胄的背影依稀便是宁王朱权心中伤感之余更添两分落寞之情
夜色笼罩下的应天城紫禁城洪武门内的御道上走來一个身穿大红官服白发苍苍的老者步出紫禁城后翻身跨上骏马在一众亲兵的护卫下沿着漆黑的长街朝自己的府邸宋国公府而去
寂静的长街上空无一人端坐马背上前行之际抬首遥望漆黑苍穹中忽明忽暗的星辰冯胜心中翻江倒海般难以平静
“吾先人及子孙积功信于秦三世矣今臣将兵三十余万虽囚击其势足以背叛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忘先主也”喃喃低语着这段出自《史记?蒙恬列传》中蒙恬面对秦二世派來赐死自己的使者所言他的心中充满苦涩之意回想今夜洪武皇帝朱元璋在单独宴请自己时有意无意提及的那个秦始皇嬴政手下北逐匈奴修筑万里长城为秦国一统天下立下汗马功劳却服毒自杀的蒙恬宋国公冯胜虽则酒酣耳热内心之中却比往日更加明白朱元璋的用意
十余丈外两盏写着“冯”字的灯笼随风摇摆煞是显眼眼见府邸所在不远回想起府中妻儿老小冯胜略显佝偻的背影突然挺得笔直双腿暗自猛夹马腹骏马陡然疾驰之下朝着宋府大门笔直冲去一众亲兵眼见大帅坐骑突然受惊狂奔登时大呼小叫着朝前追去
纵马奔驰的冯胜此刻满是沧桑皱纹的面庞之上洋溢着毅然之色飞驰中陡然跃出一头撞向了自己府邸门口静静矗立的石狮仿佛昔日统帅大军血战鞑子兵时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鲜血自额角泉涌而出仰卧在地的冯胜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痛苦脑海中回想起被自己送到大宁嫁于宁王朱权的女儿冯萱,昔日在自己面前撒娇的样儿嘴角噙着微笑缓缓闭上了双眼
宋国公府邸门口石狮漠然冷视着一众冯府家眷亲兵的哭号纷乱无动于衷额头的鲜血望之令人怵目惊心
夕阳西下冯萱正自端坐桌前挑弄着琴弦松紧耳际传來推门之声转头之际见到朱权步入房中低下螓首视而不见
两个王府丫鬟将几味菜肴放置桌上后退出房外朱权缓步走到冯萱身侧低声说道:“宋国公冯老将军信中所言之事想來你已经知晓”
冯萱闻听此言鼻中“嗯”了一声声若蚊呐般几不可闻
朱权在冯萱身侧落座眼见对方耳际发红心中忍不住好笑自己方才些许手足无措之感登时烟消云散壮着胆子说道:“那明日咱们便拜堂成亲吧”
冯萱心中本为了自己身为侍妾之事耿耿于怀此时闻言下不由得一呆心弦颤动下手指一个不慎下已然给锋利的琴弦割裂寸许般口子要知当今之世拜堂成亲明媒正娶的礼法深入人心乃是正妻方可享受的礼仪朱权这般任性而为已然可谓离经叛道之举,芳心鹿撞下轻声问道:“徐姐姐若是知晓此事……”
朱权一面将冯萱手指包扎起來一面笑道:“王府之中本王才是一家之主”面上虽则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儿暗中忖道:瑛妹虽则已然首肯此事却沒同意这般大张旗鼓的迎娶此事若给她知晓还不知有如何一番风波暗自头疼下转过话題笑道:“常言道洞房花烛夜金榜題名时金榜題名此生无缘这洞房花烛却是多多益善”
冯萱闻言登时面颊寒霜将手从朱权手中抽走鼻中冷哼一声后恨恨瞪了朱权一眼气道:“得陇望蜀心犹不足”
朱权也不着恼笑嘻嘻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本王不屑学那些腐儒般一脸道貌岸然满肚子男盗女娼”
冯萱眼见他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真小人状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牙根痒痒的讥诮道:“左拥右抱的齐人之福你倒是仗义得紧”待得说出口來方才省悟自己身为女子说什么左拥右抱甚是不妥忍不住晕生双颊回想朱权所言虽则不甚入耳却是难以反驳的实情忍不住颔首问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此话我闻所未闻却是何人所说”
“管他是何人所说反正我也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朱权笑道
第二天日上三竿光景徐瑛听得房外院中嘈杂不休忍不住推窗看去眼见一众王府下人丫鬟在马三保的指挥下个个忙得脚不沾地回廊花园中处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忍不住心生恼怒重重关上窗子独自气闷她昨日在朱权软磨硬泡下将其狠狠修理一顿后勉强应允了此事此刻眼见马三保在朱权吩咐下大张旗鼓的操办婚事回想昔日应天城中自己连夜嫁给朱权的仓猝之处芳心之中难免觉得委屈
黄昏时分花园中酒桌排满所有可以落脚之处坐满了风铁翎方劲松麾下军中弟兄个个兴高采烈的胡吃海喝
秦卓峰高踞一张八仙桌旁正自和风铁翎方劲松等一干掌门痛饮眼见徐瑛面带委屈之色的朝自己跟前走來心知爱徒颇有些不悦心中无奈下也只得故作不知的笑道:“丫头改日你再和权儿拜一次堂成一次亲咱们须得再多摆几十百把桌酒整得更加热闹些”他乃是生于乱世的江湖怪杰猜知冯萱的父亲冯胜仓促嫁女的一番良苦用心后难免大起恻隐之心也就由得朱权胡闹
徐瑛眼见师傅喝得酒酣耳热下胡言乱语恨恨跺足下转身离去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忖道:闺女都生下了还拜堂成亲世上岂有如此荒唐之事有心躲回房去眼不见心不烦回想起朱权虽则为搞了这般大阵仗但冯萱给自己敬茶的礼不可废念及于此下心中恨恨忖道:也罢我若躲了起來避不见面只怕一众观礼之人反而小觑了我这个王妃主意打定后便即缓步朝厅堂而去
洞房之中朱权轻轻揭去覆盖于冯萱头上的红绸眼见对方双颊晕红一双大眼犹如清泉映月不由得一呆转身斟满两杯酒坐到冯萱身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觉得这杯酒比之方才院中所喝数碗更自醉人忍不住伸臂轻轻揽住对方腰际凝视冯萱双眼轻声说道:“我不是真正的宁王朱权当今皇帝他也不是我的老子”
冯萱眼见朱权醉态可掬的样儿忍不住抿嘴笑道:“你醉了”
朱权眼见对方全然不信自己的言语忍不住心中大急双手抱得更紧两分郑重说道:“此事千真万确你须得相信于我”
冯萱眼见朱权情急之下额角冒汗心下忍不住好笑不忍拂了其意颔首郑重道:“我相信便是”
朱权闻言心中不禁如释重负笑问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首佳句出自谁的词中”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冯萱眼见夫君这首描写牛郎织女之情的佳句和目下洞房花烛相得益彰心中对于朱权以拜堂成亲的正妻之礼迎娶自己充满感激胸中柔情顿起下忍不住曼声从头至尾的低吟全篇眼中闪烁着喜悦之情接道:“这首《鹊桥仙》出自北宋秦观手笔可算得两情相悦的绝佳之句”
朱权忍不住笑道:“为何我独独只记得这两句呢在我看來这两句除了牛郎织女的两情相悦外尚另有所指”
冯萱自幼熟读诗词自问对于词中之意理解得颇为透彻此时闻言下不禁心中好奇问道:“词中之意另有所指”
朱权面露坏笑的说道:“让夫君教教你吧”言罢双手牢牢抱住对方朝前扑去
半月时光匆匆而过王府书房之中默然独坐的朱权看着桌上展开的那副黄绫制成朱元璋亲笔书写锦衣卫快马加鞭下送到自己手中的密旨心中如坠重铅下深深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