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片光海葬敌身
第二天一早，朝霞布满了东方的天空，阳光从山间的缺口照射进来，驱走了这一片天地之间的黑暗。麻雀们也早已经醒来，在山谷左右的树冠上叽叽喳喳。
勃儿扎古已经带队出发了。昨夜里又是平安无事的，连一丝寒冷的北风都没有，今天早上启程的时候甚至连之前总是找理由拖延时间的那些工匠也不像是昨天前天一般调皮捣蛋。现在似乎一切都在按照他安排下的计划顺利进行着，难道昨天夜里心里那阵莫名其妙的担忧纯粹是自己的庸人自扰么？
他骑在马上，走在山谷中，身后的大队也都进入了山谷的范围。仔细地上下观察左右夹道的高山。太平静了，一点人气也没有的地方，就只剩下树上的鸟儿还在翻腾吵闹，而勃儿扎古的心海则渐渐得汹涌起来。只要这一次平安抵达安扎在长城之北二十里的中军大营，就完成这一次的秘密任务了。前路一片宁静，只差——
忽然之间，两侧山体的鸟儿都不约而同的飞腾起来，扑啦啦地震动了树枝，树枝上的积雪都被震落，一时间纷纷乱乱。
勃儿扎古的反应十分机敏，几乎是鸟群飞起的同时，他就预感到可能是山谷之中有埋伏，伏兵开始行动的动静惊吓起了周围的群鸟。
果然在下一刻，一直守在队尾的士兵就驱马跑到了他身边，“少将军，山谷的入口被几个山坡上的南人士兵用大石堵住了，他们跑的太快我们没有射中。”
他瞪起眼睛，“入口被堵住了？也就是说这山谷之中有埋伏，截断后路，这些南人要和我们从正面硬碰硬么？”说完又迅速地观察起四周的山体。
但他还是没有看见任何有用的信息，两侧的青山就好比是沉默的长者，静静地看着他却没有任何提示。
“报——”一名刚刚被勃儿扎古派往前方探路的斥候此时也跑了回来，“少将军，楚人把身形隐藏在地下，见我们走近之后才暴起攻击，兄弟几个毫无防备，被他们乱箭射死，只有我在混乱之中逃了回来……”
“轰”地一声，勃儿扎古的脑袋一下炸了锅。绞杀斥候，让他成为战场上的聋子瞎子，这是马上就要开始袭击了？隐藏在地下，这不是和兀颜朵的计策一样了么，但为什么斥候没有在周围方圆几里的范围内看到他们的马匹呢？难道是些步兵，从朔州提前赶到这里的？不，不会是步兵，时间不够……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勃儿扎古在出发前派出去的十几支斥候小队均遭遇了类似的埋伏，但又好巧不巧的都放回了一名士兵回来给他报信。这是在和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想要把猎物玩瞎玩够了再动口咬死？
押解楚人工匠的队伍也停了下来，队伍里的三百几十名工匠见匈奴都停了下来，也都不再走了。
其中一名叫做张术的工匠知道的更多，他年少的时候跟随黄昌一起闯过大漠草原，粗懂一些匈奴语，听带队的说话，似乎真的是出了什么事了。他心里想，难道是道上哪位同道知晓了自己被匈奴掳走的消息，跑过来抢人了？
可有哪个寨子的大当家有这般的勇气智谋，敢与这些凶悍十分的匈奴人直面冲突呢？再说自己是被那****的孙红出卖的，孙红那佬儿受了长安来的几名特使的好处蛊惑，就绑了老当家去求高官厚禄了，还把他们这些原来一直跟随老当家闯荡的人卖给了匈奴，连老当家的掌上明珠都……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蹲在了地上。他心中默默想，不管是谁截住了这伙匈奴，也不能和他们正面冲突。只因为这伙匈奴从他们手里抢走的弓矢刀剑可是连官军的装备都不能相媲美的，所以无论是谁，想要匈奴得不到他们这些工匠，就只能连带这些匈奴一起，乱箭射死在这山谷之中……
“嗖——”一支响箭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蹲在地上看向那只响箭。
大队当中的其他人也纷纷抬起头看向那只箭。
勃儿扎古也看见了那支响箭。此时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周围埋伏的南人已经发出了准备攻击的信号，可他却连对方最基本的信息都没有掌握全，只知道来堵截他们的是一队朔州城的楚国军人，可剩下的，就一无所知了。他们都有多少人，都在哪儿，会在什么时候正式发动攻击？这些他都不知道。
“少将军，我看不用太过担忧。即便那些南蛮子真的埋伏在两侧，也不能奈我如何。”说话的是一个在黑水沟山寨中投降过来的人，还是这个人带着他享受了那寨子中最美妙的人儿，此时他的态度转变得倒是快，连匈奴人嘴里的“南蛮子”这样的蔑语都学会了。
不过他说的话倒是提醒了勃儿扎古。的确如此，获得了黑水沟生产的武器之后，那些南人的皮甲完全挡不住他们的攻击，如果他们此时真的从山坡上冲下来，也只能是被他率领的匈奴勇士一边倒地屠杀。
此时太阳已经高升，山谷里也被阳光直射进来，没有一丝的阴影，即便是那些南人真的有什么巧计，如果就是这样冲过来，也只能是找死！
想到了这里时，勃儿扎古的心又平静了下来，脸上也渐渐恢复了自信的风采。
然而接下来，他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又是两只响箭同时发射，急速在空中攀升的羽箭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紧接着，他的眼睛就被突然射过来的一束光线迷住了，接着是第二束光线，第三束。他连忙用手遮住光源，看向别处，发现手下的匈奴勇士也都被两三束光线照射，眯起眼睛不能直视，有些还从马上摔倒了下来，但即便是摔倒了，也还是被几束光线追上。除非现在趴在地上或是背过身去，否则就会被强光照射得睁不开眼。
这是吕钧想出来对付这些武器超过他们的匈奴的办法。此时小刘炽正站在他的身边，两只手都各拿着一只铜镜，用镜子的反光照射一名匈奴士兵的眼睛。放眼望去，其他军士也都两三人为一组，一人手执盾牌挡在前面，站在身后的就用镜子照射山谷中匈奴的眼睛，而且不管那些匈奴如何闪躲，拿着镜子的人只需要动动手腕就能追上。此时这片山谷已经变成了一片光的海洋，明亮得让初升不久的太阳都显得晦暗。
又是三只响箭升空的声音。听见响箭信号的楚人军士都放下了手中的镜子，但强光照射之后，每个匈奴勇士的双眼已经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所以即便没有强光照射，匈奴对里还是一片混乱。
吕钧站在那里，冷笑了一声，这些混乱正是他想要的。他张弓搭箭，瞄准了捂着眼睛在马上大声嘶吼的勃儿扎古。
在吕钧射出的箭击中勃儿扎古的同时，那些放下手中镜子的军士，都拿出了自己的武器。随后，山谷中先是羽箭齐飞，随后杀声震天，只一刻钟，便结束了战斗。这是一边倒的屠杀，那些装备了更加精良的武器、本应战力更加占优的匈奴人，因为目不能视，面对高举在前的屠刀毫无抵抗能力，此时已经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战后清点之下，朔州军士只有九人受了些轻伤，还有两人是战后因为踩到了匈奴的尸体脚下不稳，扭伤了脚踝。
此战可谓大获全胜，己方没有折损一兵一卒，而全歼匈奴，并且对那些被押解的工匠毫无损伤，兴高采烈之余，众位军士都开始称赞吕钧这一手妙计。
“哎呀，这场战斗真是痛快，以前跟匈奴作战，从来没有像是今天这样顺畅过。”
“是，你说吕大侠怎么就判断这队匈奴人半夜不敢进入山谷半步，非要等到第二天大亮之后才敢向前呢？”
“不光是这样，吕大侠选择的出手时机也是恰到好处。如果不等匈奴仗着自己所使武器坚利而露出懈怠之意之前，或者是等到匈奴从强光之中反应过来之后，恐怕我们今天没有这样畅快淋漓了。”
这话一说出来，周围都是一片赞同之声。
与此同时，张术找到了吕钧，三拜之下，对他说：“这位将军大才，能以如此巧妙的办法救出我们、消灭匈奴，张术甚感钦佩。只是我等乃黑水沟之民，将军打算如何处置我等？”
吕钧把手中雕弓递给刘炽，扶起张术，“我哪里是什么将军，一介布衣而已，并没有一官半职。我还是要把你等这数十工匠带回朔州复命的，之后自有镇北将军处理。”吕钧顿了顿，低眉浅笑，接着说，“不过诸位身怀冶铁制武的高明本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留在朔州，为我军效力。”
张术听吕钧说他现在竟然还没有任何官职，心中凛然，抱拳说：“先生如此舍生忘死，竟不是为了加官晋爵，某深感钦佩。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等虽然身无长物，只有这一膀子力气，但愿意跟随先生回到朔州，听候先生与将军的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