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混沌的世界背后闪过一道亮光，像是沉睡的苍穹睁开了朦胧的睡眼。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夏小薇看到混沌的四周升起一条条眩目的闪电，它们迅速地往这个混沌的视界中心聚集。
聚焦点就是桥中心的上方，虽然视线无法在混沌中判断出桥的中心位置到底在哪里，但夏小薇的直觉告诉自己，她现在所盯着的那个方向，那个位置即将出现圣经中描述成四面转动着火焰的剑，她记忆的梦里的那个圆柱体的地方。
出来吧，你无处可藏!夏小薇的心在呐喊，有着不属于她的力量。
苍穹中心凝聚的能量就像听从了她的召唤一般，化作一条光柱直冲下来，像一滴光的水滴摔在桥面，在她眼睛注视的地方飞溅出无数道不可直视的强光，强光透过夏小薇的身体射向远方。
‘夏小薇。’
后面突然有人喊了她的名字，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并没有吓到她，她平静回过身来。混沌中浮现一个身影。是他，是苏亚。
‘苏亚，你也是来阻止我的?’
‘不，我来找你啊。我知道你要来滨海找工作我就来找你了，你不应该来这里，我是来带你离开的。’
‘你在我的梦里就只有这几句台词吗?’夏小薇想到几天前的那个梦，暗暗发笑，‘那你的阿媚呢?’
‘薇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真的没什么。’那个情侣误会后本应充满感情的解释，此时在苏亚嘴里，还是那么的淡而无味，这倒很符合苏亚的作风，不过夏小薇这一次能从他的眼中看到无比的愧疚。
‘别说了，虽然我不怪你，但你无法在这个时候让我分心，因为我知道你只是一个幻像…。’
‘你怎么了?’苏亚打断了她。用双手托着起她脸庞，她的左脸颊上吻了一下。’我说过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
夏小薇木讷地站在那里，她平静的心脏开始了加速跳动。苏亚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上，稍稍弯下腰低头与她平视，然后从口袋里抽出一条浅紫色的丝巾，把她的披肩的秀发撩到后脑，把头发扎了起来。
‘薇薇，我喜欢你扎马尾的样子。’接着又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是相同的梦境，夏小薇果断地一把将苏亚推开，她伸手将头上的丝巾一把扯下。
是浅紫色的丝巾，是李凤仪给她的那条，是和她在去滨海前梦里一模一样的那一条浅紫色的丝巾。苏亚的那条是浅蓝色，而且一年前他也没有把它送给我。
‘你不是苏亚，你是?’
苏亚没有回答，可能他也不能回答，因为他的五官正在溶化，闭合成了一张没有面孔的脸。
夏小薇这时发现混沌的色调开始在变淡，有什么东西将它吸走，在空中形成一条条螺旋状的旋臂，向中心收缩!视界随即开始明朗起来，漫射的强光也消失了。
‘夏小薇。’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即使不用转过身来，她也能知道那是贾艳媚。
这一次夏小薇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贾艳媚把话说完。
‘夏小薇，认弃吧，你不可能和苏亚在一起。’她的声音和以前一样充满了嚣张的挑衅。
‘然后呢?’夏小薇平静地微笑着。
‘因为他根本不爱你，他只是利用你，利用你的无知。你只是一个愚昧的棋子。’说完贾艳媚疯狂地笑了起来。
贾艳媚的话像刀子一样划过夏小薇平静的心，她抽搐了一下。自然的条件反射下，她用右手捂住胸口。是血，是她右胸腔渗出的血。
‘你怎么不说话，你这个可怜虫，你命中注定就是条被人抛弃的可怜虫!’她感觉到左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也同样划过。并感觉到有暖暖的液体从划过的位置溢出…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夏小薇终于无法再平静下去，她想伸手揪住贾艳媚，想让她把事情讲清楚。
然而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已经看到贾艳媚的五官和苏亚一样，已经在哈哈大笑中被溶合成一张没有细节的脸。
与此同时，桥上的尸体也一个个从地面上爬起来，随着混沌的旋臂一同在空中漂移，慢慢地被吸进桥中心那个依然耀眼的物体中去。
夏小薇能感觉到自己也随着整个桥面向中心位置移动，这一点她没有惊讶，因为以前的梦已经出现过，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呼出来，以平静刚刚激动的心跳。
…
…
…
魔眼!
竟然是魔眼!一个悬在空中的魔眼!
当夏小薇站在这个包围在蓝光中的物体时，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桥中心位置的那个东西，她反复出现在噩梦的那个圆柱体，那个她认为把守着通往伊甸园入口的四面转动着发火焰的剑。竟然就是那个魔眼!
不同的是它并不是只有三块正三角形镜片，而是四块。它是一个正四面体。
夏小薇无法判断这个魔眼的材质，更不知道它是不是就叫魔眼。它的每一个面都能透过光线，也能反射光线。
夏小薇不自觉地伸出一只手按在平放着的那块镜片上，一丝熟悉的金属质感的冰凉渗入了手掌，并迅速游遍她身体的每一个神经末梢，身体随即不由得颤动了一下，额头渗出了冷汗。她马上把手抽了回来，后退一步。这时，倾斜的镜上自己映在上面被拉长的镜像，凌乱的头发下一张迷茫无措的脸，脸上那一道暗红的疤痕隐约可见。
突然，另一个被拉长的镜像出现在魔眼的斜面上，虽然有点变形，但那个面容夏小薇相信自己不会认错，她才突然想起刚刚在桥上所有的尸体中并没有他。
‘夏小薇。’伴随着同样熟悉的声音，那是她心里的声音，是那个一直指引自己在前进的声音。是他!
‘你也是来阻止我的吗?’夏小薇没有转过身，背对着他。
‘你认为呢?’他转到她的面前，用手轻轻拍了一下悬在空中的魔眼，魔眼周围的蓝光随即渐暗下来，最后消失不见了。
夏小薇又一次如此近地看着他的脸，真的是他，会说话的鱼。魔眼的蓝光消失后，鱼轻推了它一下，它就转了起来。没有蓝光的魔眼的表面并不是一个平整的镜面，而是四个小的正四面体拼接而成的，夏小薇凑近看了一下，每一个小的面上又是四个更小的正四面体。每一个更小的面上又是更小的四个正四面体……一种其名的感觉让夏小薇一个激灵，迅速把视线从魔眼上转出来。
‘魔眼的魔力如何?’鱼淡淡的笑出声来。
‘它真的叫魔眼?’
‘不然你说它叫什么?’鱼指了指旋转中的魔眼，它那幽幽的蓝光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又包裹在它的周围。‘魔眼其实没有魔力，它只是把你引向你最最强大的对手。’
‘镜中镜原理!’夏小薇一摸头，才想起她凌乱不堪的形象。连忙用手梳理起头发来。
‘聪明，它只是在让你自己消耗能量去分析自己发现的那无限的东西!’鱼递过那条浅紫丝巾，‘扎起来吧，其实现在还也算是在你的梦中，你不用着这么狼狈。’
夏小薇接过丝巾往后脑一摸，一个马尾已经稳稳地竖起，略带疑惑地问道。‘你真的不是来阻止我的?’
‘阻止你的不是我，是魔眼!’鱼用手抓了抓下巴，轻轻地摇了下头，‘不过看来它根本没有能力阻止你回到这里，因为你本来就属于这里，而它只不过是你创造的一个小玩意。’
‘我创造的?’
‘好吧，我忘了你创造的是个苹果，起码你认为它一直是只苹果。’鱼转身离开魔眼，向桥的另一面走去。
‘喂!你去哪?’夏小薇以为鱼又要离开，对着他的背景大喊着。
‘当然是带你回家。怎么?你不一起来吗?’鱼没有回头，继续向前。
‘可它…’夏小薇本来想问魔眼会不会像圣经上写的阻止她前进的道路，可她再将视线转向魔眼时，她打消了这个念头。此时的魔眼已经加快了转动的速度，它是一个正四面体的魔方。
这是我的梦，你根本阻止不了我，夏小薇在心里对魔眼说着，魔眼应声闪出一道紫光，紫光中它变成了一只转动的三阶魔方，每旋转一圈它的阶层都会增加一层，而且成比例地加快了旋转的速度，不一会就可以隐约看出，它已经成了一个彩色的苹果模样。
伊甸园只是一个数据库，你完全可以这么理解。
当夏小薇走进伊甸园的那一刻，无数叠加在一起的影像在四周变幻着，她终于明白鱼曾经和她说的那一句话的真正意思。
上帝可以无处不在，但并不是无处不在。
‘亚当。这里真的是伊甸园吗?’夏小薇问出这句话时，自己都感觉到无比的意外。她竟然知道鱼的名字叫亚当，那个上帝创造的亚当。
‘你最终还是想起了我的名字。’亚当对着夏小薇笑了起来。‘这里当然是伊甸园，是上帝赐予我们俩的伊甸园。欢迎回家。’
‘鱼，告诉我这一切不是在做梦!我真的闯进了伊甸园，闯入了上帝的禁区?’夏小薇张望着这个空旷的空间，这个充满了无数影像的空间。
亚当笑了笑，坐了下来，他坐的位置瞬间出现一张滕椅，面前又现出一张圆木桩的桌子，他端起桌上出现的长颈瓶，把里面的水端在空中，水的周围又现出一个杯子，最后他把杯子递给夏小薇，‘很遗憾告诉你，我们还真的是在梦里，只不是过上帝的一个梦。’
夏小薇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是葡萄汁。她没有说话，听亚当继续给她讲着关于伊甸园的事。
‘我们只是上帝创造的两个人，两个帮她管理伊甸园的人。正如你所见，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在伊甸园可以看到，可以接触，甚至可以改变。用简单的话说就是，我们就是上帝创造来管理这个世界的程序。它就像是你的梦，你掌控着这里的一切。’
‘那我们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夏小薇把杯子放回桌上时，才发现四周已经变了模样。
一片草地覆盖了原先叠加得密密麻麻的影像，一条小溪从草地中穿过，桌子就在小溪边木屋前，屋前一棵巨大的苹果树，粗壮的树枝伸下来两根结实的滕条，底端束在一块木板上，形成一个天然的秋千。屋后是一片树林，各种各样的果树都结满了果实，树木之间的灌木丛上开满了白色和紫色的牵牛花。穿过草地的小溪就从树林里流出来，沿着小山的边缘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小溪中不时有鱼跃出水面，每一片鳞片都映射着从远山后沉下的夕阳的余晖。
‘现在你当然还在你的梦中，不过你很快要回到现实中去了。’
鱼说着用手在桌子上方一挥，夏小薇看到空气中一个透明的东西晃动了一下，一幅熟悉的画面清晰的展现出来。
一群穿着绿色医护服的医护人员围着一个生命垂危的女孩忙碌着，从医生着急却又坚定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已经控制不住这个局面，但他还是没有放弃这个女孩的生命，时间一分一秒地跳，然而女孩的心脏最后还是停止了跳动。医生沮丧地看着女孩柔软的身体在电击起博器的作用下弹起又落下，护士看了看身边的仪器，无奈地对着他摇摇头。
透过主刀医生那忧郁的眼神，夏小薇清晰地看到他大脑律动所产生的意识信息。
‘怎么送来得那么晚，要是再早一点点，她就不会这样了。这个年纪她应该是个高中生吧，就和我的女儿一样，她们都那么的年轻。世界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等着她，她却这样远离。’
‘她的家该有多伤心，夏小薇，多么美的一个名字，怎么就成了邪教的代名词，公安部门的一个失误就让她成了罪恶的代表，成为世人攻击的对象，可她必竟只是一个女孩，她不应该承受这一切。可这一个失误却夺去了她年轻的生命。可作为医护人员，我却也没能在最后时刻挽救她的生命，是我的无能吗，我也是罪人吗?’
‘不，你不是罪人!’夏上薇在医生的思绪中说了一句。
夏小薇可以看到，医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愣了神。‘我记得你说过大脑不可以分析人的信息。可我刚才读到了他的思想。’
‘那是禁区之外，现在你可是在伊甸园之中。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
亚当微笑着，端着葡萄汁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