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勿用 老姚走了?
海淀医院,大厅。
李美丽双眼通红,坐在椅子上,抽泣着,嘴里不住地说,“老姚怎么就走了?”人如其名,李美丽姿色出众,二十四五岁。
王晓文站在李美丽旁边,有点手足无措。王晓文长相平庸,四肢短小,皮肤白白的,很容易让人想起“猥琐宅男”。
陈皮和王珞丹赶到海淀医院的时候,东方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马上就要喷薄而出。
“人呢?”陈皮问。
王晓文说,“在太平间。”李美丽还在哭。
“通知老二的父母了吗?”王珞丹问。老二就是姚鼎。
“通知了。估计今天中午到北京。”王晓文说。
“报案了吗?”王珞丹问。
“刚报的案。警察马上到。”
“怎么回事?”陈皮问。
王晓文说,“昨天晚上,姚鼎加班。十二点多的时候,他给我打了个电话,刚说两句,我就听见姚鼎啊地叫了一声,然后就没有声音了。我顺着公司到他家的路找,在苏州桥下找到了姚鼎,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王晓文的声音带着哭腔,继续说,“他都快没气了……我叫了120……”
王晓文说不下去了。
“不说了。”王珞丹说。
王珞丹把陈皮拉到一边,“不要让他说了。李美丽让他说了一遍,我们再让他说一遍,一会儿警察来,还要说一遍。每说一遍,都是折磨。”
陈皮嗯了一声。
王珞丹说,“你不是要去接叶子吗?你去吧,我和晓文在这里盯着。”
陈皮答应了,正要离开,李美丽走了过来,对王珞丹和陈皮说,“我也走了。”说完,径直往医院大门走去。
王晓文说,“姚鼎的妈妈不喜欢李美丽。她呆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一会儿姚鼎爸妈来了,只会添乱。”
听王晓文这么说,王珞丹和陈皮不说什么了。毕竟,李美丽只是姚鼎的女朋友,不用见公婆。
陈皮追上李美丽,问她住在哪里,要不要一起走,李美丽摇摇头,没说话。陈皮看着她的侧影,美丽,又有点憔悴。
姚鼎和陈皮都在销售部工作。张晓桥是销售部经理,下设四个组,姚鼎管一个组,有六七个销售,负责华南地区;陈皮管一个组,负责华东地区;王晓文管一个组,负责西南地区;张晓桥名义上管姚鼎、陈皮和王晓文,实际上也管了一个组,负责其他地区。
由于姚鼎、张晓桥、陈皮和王珞丹这四个人经常在一起,被人称为“四人帮”。
“老姚人不错,又仗义。没想到落得个暴毙的下场。”陈皮心中感叹人生无常。
张晓桥是公司元老,据说公司刚开张,他就在了,姚鼎进公司五年多了,王珞丹和陈皮一起进公司,王珞丹是研究生,陈皮是本科生,因此姚鼎在“四人帮”里排行老二,得了一个不雅的外号:老二。
“唉……老二就这么走了。”陈皮叹了一口气,一边想,一边往北京西站赶。
陈叶和陈皮是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高中的时候,两个人就私订了终身,非君不嫁,非卿不娶。谁知高中毕业后,陈皮考上了北大,陈叶考上了郑大,天各一方,两人相思度日。
大学毕业后,陈皮留在了北京,陈叶回到开封,一直在考研究生,考了两次,都没有考上。
今年春节,陈叶决定来北京复习,准备破釜沉舟再考一次,也沾沾帝都气运。
北京西站,北一出站口。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怎么还不见人呢?说好是十点多的,这都十一点多了。手机居然打不通。”陈皮等了半天,没见到陈叶。“就算我晚了一点儿,也不应该找不到人啊!”
陈皮翻出手机,查了一下12306,开封到北京,只有一趟列车,下午一点多才到的。压根儿没有上午十点多到的列车!
“这丫头搞什么鬼?”陈皮咕哝着。
陈皮继续等,一边紧张地看着北一出站口的人,直到陈皮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叫了。现在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开封来北京的唯一列车也到了,陈皮一边小心地看着人流,一边拨打陈叶的手机,手机说“Sorry,thesubscriberyoudailedispoweredoff,pleaseredialitlater”。
“叮铃铃”,手机终于响了,但不是陈叶,而是王珞丹。
陈皮问,“丹丹,你那头怎样了?”
王珞丹问,“叶子安顿好了?”
“没接到叶子,不说这个了。你那头怎样?”
“王晓文让警察带走了。”
“咋回事?”
“不知道详情,我猜是因为报警太晚了。王晓文应该在事发现场报警。”
王晓文不会雇凶杀人的,就算他的性格优点阴沉,他没这个胆子。陈皮想。
“不瞎猜了。叶子怎么回事?”王珞丹在电话那头说。
“没接到人,也联系不上。这都是什么事儿?”
“还没吃饭吧,一起先吃个饭。”
陈皮和王珞丹在他们家附近的小饭馆里会面了。一碗拉面下肚,陈皮感觉很疲惫。
王珞丹说,“再打个电话。”
陈皮不说话。
“给叶子打个电话。”
陈皮想给陈叶打电话,但他更期望陈叶先给他打电话。
王珞丹把陈皮的手机抓过来,在微信里找到“老婆”,发了一条信息,“开机回电。”
“喝点吧。”陈皮说。
小二锅头快要喝完的时候,陈叶的电话来了。陈皮说,“你接。”
王珞丹无奈,接了电话,替他的死党圆谎,“我是王珞丹,陈皮出去了。”王珞丹开了免提,陈皮听见陈叶在电话那头说,“我在我姨家,挺好的。你告诉他一声。嗯……,还有,你告诉他,上午我到的早,手机也没电了,我就来我姨家了。”
“说谎。”陈皮咕哝道。
“好,我告诉他。”王珞丹挂了电话,对陈皮说,“别瞎猜,找时间问清楚,误会深了,难解开。”
“误解毛线。她一撅,我就知道要放什么。”陈皮悻悻地说。“不说她了,警察怎么说?”
“警察去了太平间,我也看到了老二,他挺……安详的,没什么痛苦,就去了。警察还去了现场,就在苏州桥下人行道……”
陈皮问,“我们公司在中科大厦,老二家住在北大,怎么走道苏州桥去了?”
王珞丹说,“我也奇怪,但警察没问。警察到现场,可能在找什么东西,我猜是手机。因为老二的手机不见了。”
“老二的手机不见了?车撞了人,还把手机拿跑了?不合逻辑啊。”
“是啊。估计警察也怀疑这一点吧。”
“有肇事车的线索吗?”
“没有。现场没有摄像头。”
“老二走前,说了什么吗?”
“晓文说,他见到老二的时候,老二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到医院就没气儿了。”
“李美丽什么时候与晓文会合的?”
“不知道。警察应该会问晓文的。”
“警察什么时候到公司调查?”
“估计下周。”
“陈总知道这件事儿了吗?”陈总是明天科技的总经理,也是老板。
“知道了。陈总给我打了电话,简单问了问情况,让我告诉你,不要对无关的人说什么;如果警察问,就实话实话。”
“陈总下周在公司吗?”
“不在,似乎去杭州出差了。”
“老二父母到了吗?”
“已经安排住下了,对他们来说,这个打击太沉重了。对了,李美丽给我打了个电话,想见面谈,我没去。”
“谈啥?”
王珞丹说,“电话里没说。”
陈皮想了想,说“我觉得应该去见她一次。不要出别的事情。”
太阳快落山了,北大南门的街上铺满了金黄色,不见了平时的繁忙,只有几辆公交车来来往往。一个咖啡馆里,只有李美丽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夕阳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像被圣光加持了一般,她的脸越发美丽。
王珞丹点了一杯茶,陈皮点了一杯拿铁,李美丽端起已经喝了一半的咖啡,小尝了一口,说,“你们怎么看姚鼎的事儿?”
陈皮抢过话头,问,“哪件事?”
李美丽沉默了一会儿,说,“姚鼎出事前,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要分手。”
“为什么?”王珞丹问。
“我和王晓文的事,被姚鼎发现了。”
原来,王晓文和李美丽有染,有点儿出乎陈皮的意料。
李美丽接着说,“后来,我再给他打电话,就一直占线。再后来,王晓文打电话告诉我,姚鼎出事了。”
李美丽轻轻地哭了起来。
“姚鼎手机不见了,很有可能是王晓文拿走了。”陈皮想。王珞丹看了陈皮一眼,显然王珞丹也是这么想的。
李美丽哭了一会儿,对王珞丹说,“如果警察问我,我说不说和王晓文的事情?”
王珞丹说,“我建议你实话实说。王晓文已经被警察带走了,你无法确保王晓文会怎么说;再说,你和王晓文的事情,与姚鼎出事儿没有关系,至少现在看,没有直接关系。”
李美丽沉默下来,停止了哭泣。
如果王晓文把姚鼎的手机藏了起来,王晓文会有嫌疑,李美丽也会有嫌疑。陈皮想。
陈皮问,“姚鼎有其他仇人没有?”
李美丽想了想,说,“我不知道。”
晚上,海淀医院,太平间。白色的墙壁,在白色灯光下,更显得冷清。
在姚鼎父母的强烈要求下,警察同意了他们“见儿子最后一面”。陈皮、王珞丹和王晓文陪着姚鼎父母来到了太平间,胖警察也跟了进来。
当医生拉开停尸车,姚鼎妈妈忍不住哭了起来。
姚鼎像是睡着了。脸上只有几条细细的伤口。姚鼐平躺着,身上盖着白色被单,看不到致命伤,应该是在后脑勺。
陈皮忍不住把被单掀起一角,姚鼎的右手很白,有一些血渍。
陈皮握住了姚鼎的手。
“你干什么?!”胖警察对陈皮嚷。
……昏暗的路灯下,姚鼎拿着手机,一边走一边打电话,声音很大,但听不清楚说什么。
一辆面包车,摇摇晃晃,从后面开了过,撞倒了姚鼎,转个身,摔倒在人行道上,头磕在马路边缘。
面包车减了一下速,又摇摇晃晃开走了,顺着路向北开去……
“你怎么了?”
陈皮听到喊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太平间的地上,一堆人围着他。王珞丹的眼睛看着他,满眼关切。
陈皮有点迷糊,“我怎么摔倒了?”
陈皮说,“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王珞丹扶着陈皮回了家,自言自语地说,“今天什么日子?事儿都赶在一块了。老姚死了,你没接到叶子,还摔了一跤……”
陈皮看着手机上的万年历,“2015年4月26日,星期日,羊年三月初八,宜斋醮,忌迁徙,忌出行。”
“今天还是我的生日呢。”陈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