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叮嘱
那冬蝉已是半昏死过去，鞭子软软似打在棉花垛上，一点儿生气都没有了。霜浓只觉心惊肉跳，再这么下去，岂不是要出人命？她虽是与薛浛梅不和，不欲多搭理她的，这一回便是硬碰硬，火上浇油一趟，也免不了了！她把手炉往秋茗手里一塞，便要上前去夺她手里的鞭子。不料段衡白快她一步，先就将薛浛梅再度甩起的鞭子一头拽住了，眼光自霜浓身上带过，落在薛浛梅面孔上。他微微挑着眼梢道：“惩戒罚责，何必二少奶奶亲自动手？待在下代劳，打死一个丫头而已，深宅后院，何足挂齿？”
说罢夺过薛浛梅手里的马鞭便要动手。浛梅倒是一骇，知他是有底子的人，倘若动起手来，真要把冬蝉给打死。忙扯住了不放：“她虽死不足惜，但也得要大姐回来听候处置。不敢劳烦公子！”
“她冲撞正室已是大罪！想必大少奶奶回府亦不会姑息，二少奶奶何需担忧？”
“我家小姐怎会介意她冲撞之罪？实是她居心歹毒，陷唐府上下于危险之中，小姐才会一时气急攻心。”
“柳碧姑娘说得好极，”段衡白回过身来，将手中鞭子放到了她手里，拿着她的手握紧，似笑非笑道，“拿好。切莫气急攻心。”
柳碧脸一白，住了嘴。
赵长歧此时已近到唐立本跟前，要替他搭脉。却不知唐立本哪里来的力气，将赵长歧一掀，所幸赵长歧反应敏捷，反手自褡裢中抽出银针飞快在他身上扎了下去，唐立本便昏昏而睡，歪了过去。鼻端香气越浓，赵长歧扶了唐立本躺下，伸手揭开案几上余烟袅袅的香炉。指尖沾了些香沫在鼻端轻嗅，不禁眉头紧蹙，扭头看向正与段衡白对峙的两人。恰衡白投目而来，长歧略垂了下眼皮。
段衡白眉头亦不经意微蹙了一蹙，唇边露出浅淡的笑，对薛浛梅道：“既然二少奶奶要等那大少奶奶回来处置此事，在下以为可先把这冬蝉姑娘暂且关起来。请芜园的几位老人来照看，各方安心。”
薛浛梅闻言，皱眉狠眼往夏霜浓那儿看了一看。
霜浓担忧的瞥眼望向段衡白，他眼中微露轻笑，又对薛浛梅说道：“只唯恐冬蝉姑娘伤势过重，误了性命，让在下师兄替她看一看，且留条性命等了大少奶奶回来，不知二少奶奶以为如何？”
薛浛梅虽是不愿，可到底忌惮苏蕙茹，便没好气的瞥了霜浓，又狠狠剜了冬蝉一眼道：“全看段公子脸面，且等大姐回来收拾你们！”
说罢便将手袖往身后一摔，叫那柳碧扶着去了。
霜浓忙上前去扶冬蝉，吩咐秋茗：“快扶她回房去！准备热水，白布，还有伤药！”
段衡白上前拦住她杂乱无章的乱忙，按着她双肩将她带到一旁，自己回身低腰抱了冬蝉：“带路！”
霜浓愣了愣，赶紧拽了方才领他们来的丫头，让她领路。
冬蝉身上多处是伤，最是那额头上方，鹅蛋大的一块伤口，皮肉都撞烂了。赵长歧配了药，霜浓不敢假人之手，让秋茗亲去煎药，自己陪着待那冬蝉的丫头替她上了药，才出来与段衡白等人坐着。
“这次之事，多谢两位。”
她低身微微一福，抬眼看了看段衡白。段衡白却对进来的秋茗道：“秋茗姑娘，可否请你留在这里照顾冬蝉姑娘？”
端着汤药的秋茗望向夏霜浓。霜浓便点了点头。
段衡白对夏霜浓抬手示意道：“请。”
霜浓本也有意回西房与他们谈话，见此，未多说什么，先就低头越过了门栏。
赵长歧在后，拉住段衡白。段衡白不待他开口，先就笑了笑，将他手拂开。赵长歧皱眉，转而对秋茗道：“我在此照看，烦姑娘随行。”
秋茗正要起疑，忽见他眼光往外看了看，恍然大悟过来，点头将端着的药递给了赵长歧，倒一声“烦扰”。赶紧跟上夏霜浓与段衡白两人。
霜浓在前走着，忽见秋茗跟上前来，她要问，秋茗便将手里的手炉塞到她手里：“外头天凉，三少奶奶要爱惜自己才是。”
夏霜浓尚不明白，秋茗小心在她耳边道：“府中人多口杂，奶奶需得注意。”
霜浓这才醒悟过来，扭头看了眼段衡白。他踱步在她身后，见她回头，微一偏首，将折扇抵在轻握成拳的左手虎口处。一派的恣意淡然。她压制着脾气，尽量平和的回过头来，问秋茗：“冬蝉那边你可安排好了？人命为大，倘若因小失大，是我不愿见的。”
秋茗就道：“赵大夫让奴婢过来伺候三少奶奶，他会照顾冬蝉。奶奶尽可放心。”
“赵大夫？”
“是的，赵大夫。”
霜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未再多问。
西房门前寂静无声，方进屋，就闻到一阵极淡的香味，是牡丹花的香气。牡丹开花在四五月之际，立冬刚过不久，如何会有牡丹花的香味？
霜浓才进门，夏月就迎出来。笑眯眯的望着夏霜浓忍不住献宝道：“三少奶奶可有闻到什么香气？”
霜浓拧眉，点头：“是谁在制香？”
夏冬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刚才芜园有姐姐过来，拿了些牡丹香来，说是大少奶奶出门前特意嘱咐拿过来给咱区区晦气的！”
正说话，春桃也出来，将夏冬拉到后头，示意她少说话。她望了望夏霜浓边上的段衡白，谨慎道：“这牡丹香是京城专进贡的制香局的得意之作，鲜少有的，牡丹又有富贵吉祥之意，越是珍贵。大少奶奶恐怕是因昨晚的事担心三少奶奶忌讳，特意差人送来的。奴婢本想等着三少奶奶回来再问，谁料放在里间八宝格上，被不晓得的丫头当外头熏香用了。”
“点了就罢了。不必再追究。”
霜浓摆手，让春桃下去，想了想又喊住她：“春桃，冬蝉那边缺个人过去帮赵大夫打打下手，你去一趟。”
春桃应了，带了夏月一道往竹园过去。夏霜浓让秋茗准备在梨树堂边上的桃花亭备上茶水点心，置了隔风的帘子等，邀了段衡白往那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