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蛊毒之源
段衡白嗤笑出声：“你要怎么帮我？”
“旁镇的薛老爷，曾受万岁夸赞为我朝第一大善人。向来出手阔绰，散财于民没有他人能及的。想他不过区区同知，府上庄子前一年又遭了虫灾，年初却还当街发放铜钱为助。他如何来的那样多钱财？还不是靠着他那在朝为官的妻弟之便宜？段公子若是想要好好赚一笔，这岂不是一条好路？”
段衡白微笑点头：“确是一条好路。须知他担了‘第一大善人’的名头，即便吃了亏也不敢声张，恐违了自己的名声。”
“只是，”他笑容倏然收起，眼神锐利，“我何必放着已在钩上的鱼儿不钓，要去钓那样一条蠢鱼？”
“小姑娘，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他声音突然低下去，凉凉的浸着风灌到她耳朵里，“你想接我的手除掉薛浛梅，我为什么要如你所愿？”
“因为，这是你蚕食鲸吞的第一步！”
深吸口气，夏霜浓挺直了腰，昂首看着他：“蛇吞象，则玉石俱焚。你也清楚，凭你现在的能力，就算整个唐家放在你面前，你也装不到自己口袋里。你最多不过拿走山之一角，已是再不能够。倘若不是这样，你又何必要动那些小动作，而非光明正大的与苏蕙茹斗上一斗？可若是你将薛家整个儿吞了下去，便又不同。到时你有了足够的财力，即便是与唐家正面交锋，也多了几分胜算。”
段衡白支颐听着她一字一句，嘴角浅浅勾着，但笑不语。夏霜浓心中何尝不忐忑？她到底是连及笄都未到的年纪，从前也不过明哲保身居多，何尝做过这样的事情？因而硬是将拢在袖中的一双手互相掐着，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段衡白的一行一动。眼皮儿也不敢眨。
约莫有半盏茶的时间，他愣是没有丝毫可叫人揣测的表情透露出来。夏霜浓心急得快要跳出来，险些撑不下去。他却轻笑出一声。似冬日房中被暖炉熏得突然松动的窗框，蓦的一声叫人惊了一跳。她死死掐住自己右手虎口处，屏气凝神，静待不动。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
大大松一口气，她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只不过，我很好奇。你打算怎么帮我吞下姓薛的一家。”
他漂亮的眼梢挑起来，在残月泠泠的银光下，自有一种似冷且讽的意味。
夏霜浓心中暗想，薛浛梅对他垂涎之态，明眼人皆看得清楚，他又何必装蒜，只要他肯，哪里还怕薛家大小姐不拱手相送？自然，她不能将这话直白说来。便抿唇微微一笑道：“段公子难道是忘了舍得寺的那一场大火？”
她眼皮一垂，冷道：“既有人可冤枉到我头上，我若想要找个凶手出来还自己清白，又有什么难的？”
段衡白凝着她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想把纵火一事嫁祸到她的头上？”
“不。”她突然抬头看他，恍惚里倏然笑了一声，“我怎会嫁祸她？我帮她还来不及呢！”
她饱满的额头微微仰着，笑里盛满了十二月的月光，凉而生清。段衡白眸中的光色越加深暗起来，盯着她一动不动，嘴角弯起，薄唇不动。
次日一早，唐府重重大门开启。从正门口往里传，传到正在梳洗的夏霜浓房门口，下人小子的声音亮得直像那梨园的旦角儿。尖着，圆润的打着转儿，告诉道，大少奶奶苏蕙茹回了，已到了舒朗街街口拐弯。
霜浓随手从抽屉里抓了一把铜钱，吩咐秋茗送给外面的小子，利落盘了支发簪就示意还在旁边候着要给她梳头的夏月道：“都去罢。秋茗你留下，稍后与我一道去门口接大奶奶。”
秋茗应了一声，正要转身把出门的刺锦羽缎斗篷拿过来给霜浓披上，就听得外面一阵吵杂脚步声。秋茗便要开门去看，冷不丁被一个小小人影冲过来，撞到了旁边花架子上。
霜浓忙去扶秋茗，问道：“可还好？”
秋茗少不得忍着腹痛，点头道：“奴婢没事。”
身后追着过来的丫鬟们一见，都跪了下来，诺诺讨饶。
那唐晋盛只管往夏霜浓身上蹭，嘴里叽里咕噜，也不晓得说些什么。
“秋茗你让夏月往前门替我瞧着，一见大奶奶的驮轿就差人来告诉我。”
秋茗躬身应“是”。霜浓便挥手，让人都退了出去，自去关了门。她搂着唐晋盛到桌旁坐下，见他唇角唾液直流，眼珠儿泛黄，便拿了自己的帕子替他擦。又起身握了他一只手在掌心。
他却头脸尽往她身上撞，阻拦她起身。手也握成了拳头，耿直了劲儿直发出“呜呜”的声音。
霜浓忙安慰的拍他：“好好，我不起来，你把手给我。我替你擦干净了，你才好去拿糖糕吃。”
边说边坐下来，掰开他五指一根一根的擦，忽的见到那小指的指甲盖上有黑色小点一动，再要去看时，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了！她心里惊了一跳，忙拉住了他的手臂，解开他外面罩着的石青色刻丝银鼠小袄，撩开他的袖子一看。倒吸了口冷气。
“双生蛊。原来，是用在你的身上。”她赶紧将袖子给率撸下来，捧了唐晋盛的脸左右端看。尤其细瞧他瞳仁深处。见那点点似隐似幻的蠕动，心尖儿一阵阵刺疼。
是谁下的这样的毒手？难道当真是苏蕙茹？他不过是个稚儿，这毒虫却已在他身上三年有余！怪道他言行举止这样奇怪。不知晓的人以为他生来就差人一步，哪里会想得到，全是那一条虫在作怪啊！倘若再由此发展下去，待那虫毒侵蚀到心血，这孩子就要，就要……
“秋茗！秋茗！”
她直起身，忙叫唤起来。小孩子还抱着她的双腿，黏在她身上，夏霜浓一边喊，一边弯腰安慰。
秋茗赶着从外进来，方要下跪。夏霜浓抬手阻止，道：“即去把赵大夫给我配的药方拿来，不可与人知晓，快点儿！”
秋茗不知她要做什么，迟疑了一下，眸光在唐晋盛身上一掠，忙半蹲后退出去拿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