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遇袭
“奶奶还未歇息？奴婢方才听到声响，唯恐奶奶有什么要的，忙忙的过来了。”
外头秋茗在问，霜浓吓了一跳，赶忙起来把窗户俱关严实了，仍觉不安，抬手胡乱擦了擦额上的汗。
等了一等才道：“回去睡吧，我不过起来喝口茶。”
秋茗又道要去拿新茶过来。霜浓哪里肯要她进来，胡乱找了个借口催她回去睡了，自己也躺在床上。未点灯，帘子也拉上了，整个屋子里黑漆漆的。她伸手抬了五指在眼前，哪里看得清楚？蓦然叹了一声气，翻身：她好似有些不知前路该怎么走了。
翌日早起，已让秋茗到四季街头的药铺去找段衡白。冬蝉隐瞒了什么，想要说什么，暂且保住她的性命，自然可问得清楚。不料秋茗才出门，春桃正在打了水准备伺候她盥洗，店铺前面的小子就跑进来报信，说是竹园托人来传的话，冬蝉姑娘没了。
一个是这样，两个又是这样。霜浓听到报信，手上的簪子掉到了地上，人都有些怔怔的。春桃虽也难过，少不得勉强忍住了，宽慰霜浓道：“冬蝉得了那样的病，早晚是要去的。奶奶也勿须太伤心。”
霜浓红着眼睛望着镜子里春桃的面孔，哑了嗓子：“我知道，可也没想到这么快。你想想，我从府里出来也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如何就……”
春桃噤声不语。
霜浓揩了眼睛，吸了口气起身道：“走吧。去送她最后一程。”
到了门前，早有马车准备着。秋茗还未回来，霜浓便让春桃留在铺子里等她，自己先行往唐府去。不料马车行到半路，忽然改了道，向着城门那头直奔而去。
依理她倒也不会发觉。只心里闷闷的，马车里铺着的毯子又厚，还放了好几个暖炉取暖。霜浓昨晚上并没有睡好，加上一早起来就得知冬蝉去了，更加头疼得厉害。便想开窗透气。一瞧窗外就发现不对了。去唐府需经过城门，这她是知道的，但到了城门这处时，马儿忽然嘶鸣一声，撒腿就跑起来。霜浓立即觉得不好，呼喝了车夫要他停下。岂料那赶马的不但不听，反而是快马加鞭。霜浓忽想到昨晚上段衡白与她说的，再有冬蝉拼命喊出来的那一句，心底一阵发毛，后脊梁骨上也沁出了冷汗。
眼见着马儿喷跑着冲出城门，那守城的卒子也未有拦截，她瞪大了眼睛，一个不好的念头浮上心来。便也不叫了，呆呆靠在轿壁上，十指蜷起，紧紧握着。
自己摇着头，心里却是再笃定没有。她被找到了！
这个认知落定下来，她反而心神也定了。既知道前面是悬崖，又怎么还会怕一脚踩下去定是粉身碎骨？
快马跑了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又是忽一个大大的颠簸，马儿嘶叫得比方才更剧烈，霜浓伸手，下意识紧紧抓着窗户边，不想那冲力太大，她中指上的指甲掐得嵌进皮肉里去。血亦渗了出来。痛？是不及心里那不得着落的恐惧的。
外头刀剑交加，只听得兵器相搏，甚而有人凄惨叫声，锋刀刺进血肉之声。声声似催命的符咒，跟在身后无所不至。恍惚眼前寒光闪闪，恍惚眼前白衣袭过，恍惚有鲜红的血溅到她脸上，手上，身上，还带着余温……
“啊！”她头痛欲裂，忍无可忍，尖叫出来。
“是我！”
横挡在眼前的手臂被拉开，段衡白手中的扇子沾了几滴血，不复以往的崭新雪白。夏霜浓怔怔的望着他，似七魂去了三魄。
“我料想你等不及，必自行回府，便让秋茗先回铺子，我自往府中去一趟。不料远远就见一辆马车冲出了城门。”
霜浓气息仍是不稳，说话亦颤颤巍巍：“你，你怎么知道，知道是我？”
段衡白先是一笑，指了指她手上的帕子。夏霜浓愣愣的低头去看，方知她神魂颠倒，糊里糊涂的拿了他先前给她的那块帕子。
“我的鼻子比常人灵敏。但凡是香，极细微的气味，总能闻得到。况这是我亲手所制，非依循旁人熏香而成。”
“此事往后我再与你细说，你先下来，我们需得尽快离开这里。”
霜浓心中有些怀疑，却未多说什么，便依着他伸过来的手臂下车，因那惊吓不小，四肢便有些发软，下马时不当心碰了他一下。耳畔就听到他鼻端闷闷的哼了一声。
“怎么了？”
她方是收了些些心绪，要去看他肩膀那块。段衡白拿扇挡住，笑她：“男女授受不亲。”
他那笑纹不似往常的自然，额上亦有显见的汗珠子。霜浓便急了，恼道：“你现在和我说男女授受不亲，岂是不知平日里自己怎样轻浮我的？”
一时借了势头，把方才的惊吓也发泄出来，眼圈儿就红了。
那段衡白倒似是没有料到，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隔了会儿才叹道：“小伤，也不急在这一时。先离开了这里再说。”
霜浓眼见地上躺着七八个黑衣人，点头应了，推开他的手道：“我自己来。”
段衡白眼底微微有光波动，未说什么，让了她去。霜浓下了马车，却见他只单人匹马，还是那一头高大的白马。她脸先红了一红，走过时，低头看着地上的七八个黑衣人。
“未死。不过点了他们的睡穴。”
“他们却刀刀要你的命是不是？”
他看了她一眼，她低着头，不说话。
两人骑马行了一段路，段衡白提议往染坊那边去，一则，唐府染坊有不少青年壮汉巡逻，二则她是唐府三奶奶，城门变故必是众人眼见的，到时传了出去，她人在这里，舆论方面也是个好的交代。霜浓虽感激他想得周全，却又心里不安。想着遣他快快的走，只是他受了伤她这样将人遣走，不但不好，自己也不放心。
因而一路上也无话，到了染坊，七婶三叔异常热情，忙准备了换洗的衣物给霜浓，又招呼段衡白去了预备的房间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