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早该料到
心想她在府中静心思过这几日，也不见她仗着自己曾是公主侍读又是前宰相之女有任何娇纵蛮横之行，又听得周遭许多夸赞她有礼大方得体之类的言语，再者段衡白一个外人，如何能有三房亲书的文书也实在可疑，这就对苏蕙茹去了一半的恶意，再者她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认错，倘若她真有那行为，必然不肯在青天白日下磕首认错，倒更像是为他们几个老头儿着想，给他们找台阶下，自去认了那莫须有的错。陈公就看着段衡白，想要听他说上一言，不料段衡白说了那一句话，无论如何也不肯说第二句话了，倒好像是他们几个老头儿拿着些由头要抢唐府的财富权利一般。这几个老头实有些看不懂时下的情况，更不明白段衡白的念头。难道他仅仅是因路见不平，自以为英雄仗剑的傻子？不说这几个老头看不懂段衡白，苏蕙茹更是看不懂他。
说他若是对她有意击垮，他又何必在此时此刻给她机会？可若说他无意和她作对，收买红衣，搅乱她让四个老头儿在夏霜浓按了手印的文书上签字认同，又是为何？她看向段衡白，后者也微微笑着在看她。苏蕙茹只觉那笑底下沟壑横生的漩涡，他在编织一个大网，想要将她套住，今生今世不得翻身。今生今世不得翻身？苏蕙茹猛然惊醒！是的，他的目的不正是如此？她瞠大了双目，此时才想到他的目的。只是她不明白，自己究竟何时何处因何得罪了他，要她疯狗一般死追着她不放？莫非是因夏霜浓那个乞丐婆子？
她动了动，想说话，但目前显然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她看到段衡白朝她看了一眼，就别开视线与旁边的一位老翁说起话来。几位世伯总还要顾念她唐大奶奶的脸面，见段衡白不打算开口，也就顺势喊了她起来，让她站在一旁。丹书见到事情如此轻易解决，不禁轻松一笑。正当气氛处在若松还紧的一个状态里，只听到一声接连不断的吆喝，又有马车往这里来，这次可没有环佩叮当，只看到一辆囚车被一匹马拖着，囚车里坐着的是储良镇多少年的知县大人，车旁骑着高头大马的则是那天刑场的潇洒公子。
段衡白先迎上前去，笑道:“十爷此时前来，莫非是想一同启程？”
皇甫承睁着惺忪的睡眼，伏在马背上趴着问段衡白:“怎么，不要我同行？”
段衡白看了眼他身旁:“这恐怕不吉利吧？”
皇甫承就“嗤”了一声，低声说道:“棺材都躺过的人，你还能顾忌吉利不吉利？”
段衡白就笑了摇摇头，算是答应。
现场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很是热闹。众人皆觉今日哪里是花朝节，简直就是大杂烩节，这什么戏码都看了一遍什么贵雅的人都瞧了一瞧，只是不晓得还有没有谁没登场的，最好再来热闹一回。转眼吉时已到，主持大局的名士扬声喊了几句，各人都准备妥当，爆竹烟火正眼放起来，就看到搭的彩牌那儿“啪嗒”滚下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现场围观的人都尖叫起来，又听“噗通”一声，又滚下来一个黑影子。那两个影子滚到苏蕙茹的马车前，正好就在她马车前停下，粗略一看，像是两具尸体，现场立刻尖声惊叫起来，围观的群众胡乱慌忙的乱窜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苏蕙茹望见段衡白往她身上看的眼，似一股寒风吹过，丹书已跑过来在她耳边说:“是牛麽麽和吴麽麽。”苏蕙茹只觉四肢俱麻，浑身如掉落在冰窖里，身上一点儿热气都没有。她狠毒了瞪向段衡白，段衡白似可怜似嘲讽的对着她摇了摇头，往牌坊上头一抬眼。苏蕙茹便看到了一抹奔逃的身影。那身影她太熟悉，她一手带出来的两个侍婢，红衣和十一，除了她们再没有别人了。
“丹书！”苏蕙茹尖着嗓子压抑的低叫了出来。丹书忙走到她身旁。蕙茹觉心口那儿一缩一缩痛得她撕心裂肺，眼泪毫不客气的从她眼眶底下往外涌。她掐着自己的手背硬是忍住，硬是不肯出气，屏着一口呼吸问:“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丹书也是慌乱糊涂，她明明派了人去找吴麽麽的尸体，那人也是说找到了，过两天就会下葬，让吴麽麽入土为安，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她也是措手不及。苏蕙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被丢在岸上的鱼，她透不过气来，她喘不过气来。一个是打小看着她长大，为了她付出一切的吴麽麽，一个是因吴麽麽才从遥远的苗家庄到唐府来帮她的牛麽麽，如今这两个人齐齐死在她眼前，她小腿软得厉害，站也站不住。
人群里的尖叫没有一开始那么厉害，大家伙儿还是恐慌害怕的，可好在全镇的名流名士都在，有他们开腔安抚，总是好过群龙无首。这就有人上前去收拾那两具尸体了，陈公提高了嗓音在喊:“储良镇有此恶毒之人兴风作浪，我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必将镇中百姓放在第一位，保百姓安宁位首任。”
皇甫承也道:“如今储良镇没有知县大人，可是我会请离此不远的清凉县大人代为处理，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说完，皱着眉头低声问身旁的段衡白:“有这一茬你不跟我说，想看着我出丑？”
段衡白眼观各路牛鬼蛇神的表现，唇角含笑:“我若事先得知，怎么可能坐视让他发生，阻你我上京之路？”
皇甫承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阻止你我进京？”
“确切来说是阻止你，而我和唐家的大少奶奶不过是你的替罪羔羊。”
皇甫承便知道他说的是谁，沉默下来拧眉不语。
段衡白又道:“看来十爷有意寻花问柳，做出不争不抢不露之势，终究有人不以为然。皇后生辰，十爷是休想赶回京去了。”
皇甫承不言语，望着眼前乱糟糟的情况脸上很不好看，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他还不至于为此做出伤人性命的事。”
“想要登上那张宝座的人，哪一个手上是干净的？”
段衡白说了这一句，也不去看那皇甫承，反倒是走到煞白了脸的苏蕙茹身旁：“你一早该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