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渊源
段衡白目光深深看着她，这话实在说得是假。许莲与皇甫云在储良镇有交集，他也无证据，不过揣测，如今他二人俱到了京城，会否早已不问彼此，段衡白全然随口一说。无非是想要霜浓与他同往三王府。可她犹豫，实实在在的犹豫，更兼惧怕，段衡白微微皱着眉头，有一股闷闷的气，在他强制压抑之间蠢蠢欲动。
“非要去吗？你不是说祖母和蛊王也有些渊源的，难道我们就不能请祖母帮忙吗？”
她低着头避开他的视线，从他掌心里缩了手，十根手指缠在一块儿。段衡白尽收在眼底，他薄唇抿了抿，说道：“蛊王并非单指一人，而是擅蛊之登峰造极之人。时过境迁，祖母已老迈，她所认识的蛊王必然也已老迈。而如今这位，不过方至而立之年。”
霜浓仍觉得勉强：“我不是很想再见到他。”
“记不记得秋茗和春桃。”段衡白看她眼睛一亮，点头道，“届时你也可以见到他们。”
“我知道了。”忽然就觉得没了心情，霜浓推他，“我睡会儿，你走吧。晚些时候让祖母派车送我过去就是了。”
段衡白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晓得她心里在想什么，到底没有说破。只道：“霜儿，从你随我走的那一刻起，你就该知道，早晚有一天要走出那些年的阴霾。借着这次机会，试一试。”
她侧对着他不动，听着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她拉高了绒毯。她知道，她知道昨晚有一天要去面对，要逼着自己走出去。躲避，能躲到什么时候？可是，他不知道，再面对一次，她简直生不如死。进京这么些天，她甚至，甚至从不敢出门去见一见那毁于大火的江王府。她不敢……不是不想，是不敢。
段衡白从夏霜浓房里走出来不久就被人迎到了唐冯氏房里。他笑得满是轻松自在，边走边问：“祖母天天见还是想孙儿？”
唐冯氏横了他一眼：“孙媳妇儿怎么样？”
段衡白摇着头，在她身旁坐下。唐冯氏拿手去揉着他的肩膀，连声叹息：“慢慢来，我看得出来，她也是想要好好过日子的好孩子。”
段衡白应着，伸手去拿她放在炉火上煮着的茶，放在鼻尖闻了闻：“五年的普洱，好东西。”
他笑着要倒一杯来吃，唐冯氏拍他的手：“你还有心思吃茶！我问你，三王府晚宴的事你和她说了没有？”
段衡白可惜的看着洒掉一半的茶水，把杯子搁下了：“说了。”
“她怎么样？”
“没怎么样，说是要睡一觉。”
他还是不在乎的样子，唐冯氏着急道：“这是不高兴了啊！我就说她要不肯去的，你非不听！她每日晨昏定省人都弱得可怜见的，还要陪你去那样子的地方！况且你们两人眼下的身份又是不尴不尬的。”
唐冯氏站起来：“不如由我去和她说，不必她去了，就你自己去了罢！”
边说边往外走。段衡白忙拦住她：“祖母，祖母勿须过问这件事了。今晚赴宴已是定局，不会更改了。”
唐冯氏听出他话里有话，回过脸来正着颜色问他：“你告诉祖母，是不是瞒了祖母旁的事？”
段衡白不说，便要起身。唐冯氏拦着他：“有什么事连祖母也要瞒着？”
段衡白等了会儿，抬眼看着唐冯氏：“祖母可还记得江王爷？”
“江王爷？”唐冯氏皱起眉头来，“此人乃是皇城里的禁忌，无端端你提起他来做甚？”
登时转过念来，她蓦然睁大了眼睛。当年江王府被满门抄斩，可她受人所托，曾疏通是夜守城的官兵，放了故人离去。她清清楚楚记得那马车上惊慌却瞪大了双眼一声不吭，一滴泪都没有的小女孩子。莫非……
“君儿！这件事容不得马虎！你老实告诉我，她是不是江王府的那个孩子？”
“祖母，”段衡白看着她，“当日是祖母放的人，难道祖母还不清楚？”
“这不行！她是大罪之人！你怎么能把她带在身边？”
“祖母是要孙儿休书一份，立刻将她休了？”段衡白似笑非笑的睇着他的祖母，“可惜这个孙媳妇儿进门，孙儿就已命归九天。她今生是唐三少的妻子，一辈子是唐三少的妻子！”
“君儿！”
“祖母见谅，孙儿还有事要办，这就去了！”
“孙儿！”
唐冯氏想喊住他，可哪里还拦着下来？段衡白拂袖推门而去，半步不留。唐冯氏独立在门前，心口跳得厉害。
她招来伺候的下人，深吸着气道：“速速备轿，我要进宫。”
得知夏霜浓的真正身份，唐冯氏一颗心都像掉在城门口似的。唐武出征边塞，于战场失踪，不见尸骨，朝中暂无可征战沙场之将才，又乌都国国王因与大公主联姻，威名可震慑边塞诸国，暂将那唐武将军失踪一事秘而不发，一晃眼也有几月。马车晃得唐冯氏心神不宁，她抬手按着眉心一边揉一边想。唐武失踪一事，若非他的女儿，如今的昭仪娘娘力保，这一旦传出去，不仅将军府毁于一旦，就是蕊昭仪也要……
她不该在此时此刻再去见她，去烦她，可是这回不得不见。
马车停下来，宫门前的侍卫要她拿出腰牌方可让行。唐冯氏取出皇上特赐的腰牌，让车夫递给守门的侍卫。不消片刻，马车被放行。
轱辘碾着大理石路面一路逶迤，到了东宫别院。蕊昭仪事前得到通报，先就出来迎她了。唐冯氏一下马车，蕊昭仪眼眶泛红的上前抓住她的手，阻止她下跪行礼，口中喊道：“祖母。”
唐冯氏自唐武失踪，从未进宫见她，此时也是红了眼眶：“蕊儿，你瘦了不少。”
“蕊儿很好，倒是祖母，看来精神不是太好。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
祖孙两人彼此是知道彼此的，唐冯氏非要事大事，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不会轻易入宫。唐冯氏先擦了擦眼睛，往正宫看了，问道：“皇后娘娘可在中宫？需得先去拜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