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交易
赵长岐的确对苏玉致父亲的事做过调查，但是很明显，有人不希望这件事再被翻查起来，就是江王府当初找的相关资料也在皇宫的宗卷室里突然失去了踪迹。段衡白让皇甫承特地问过宗卷室的官员，据说江王府大火的第二晚，宗卷室内也起了一场小火，但火势没有蔓延，很快就扑灭了，再加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见江王爷里通外敌的案子揪着，被江王府的一场大火揪着，也就没有注意到皇宫内苑的这一场小小的火灾。而在那场火灾里，其他卷宗都好好地，偏偏就烧了江王爷替苏玉致调查的那一叠资料，烧了精光。
由此可见，江王府的覆灭，与那一件案子多少也有牵连。
本是想来追问一些有关皇甫云与皇甫承兄弟俩的内情，探得一些三王府之内的事情，没想到却意外得知这些。段衡白心里盘算着，手捏着扇子不动。
他说：“罗冬冬，你隐瞒事实的真相，诓骗了许莲这么多年。现在还想要以此为借口，让我对许莲生同情之心，为你傀儡，替你复仇，你究竟是何居心？”
他声音不大，气势十足，又是那样狠戾的模样，把罗冬冬整个给镇住。
但罗冬冬到底是经过多少世面的人，当时被他唬了一唬有些愣，很快清醒下来。他冷静的说：“段公子这话说得奇怪，难道不是你提议要替掌柜的出一口恶气才来与我商量，怎么现在又成了我有什么企图？要问，也该问你究竟是什么居心？”
他冷静下来，往桌边凳子上坐了下来。脸上仍旧有方才未退却的几分紫红，眼神却清明了很多。段衡白暗中仔细睇着他，一直以为这个罗冬冬不过就是许莲身边的一个跟班，没有想到他才是个深藏不漏的。
段衡白笑笑，也极快冷静的坐下来，手捏着扇子骨，轻轻的在扇子骨上抚着。他说：“我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突然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许广是贿赂案的起因，苏玉致的父亲是贿赂案受累者，然而在罗冬冬你的口中，后者却成了起因，许广与他的儿女亲家叶某人却成了受累者。这难道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罗冬冬显然有些心虚，别开视线，好一会儿才说：“我说过，我当时也不过就是个流着鼻涕的小儿郎。家中长辈既然告诉我是京城的大老爷害了我们老爷小姐，我当然就顺着长辈的话，把这些告诉给掌柜的听，这又有什么不对？”
“没有什么不对。你做得很对！简直对极了！”
段衡白点点头，看起来颇为赞同。
忽然将手中的扇子往掌心里一握，段衡白半倾了身，凑过去，靠近罗冬冬问道：“据我所知，许家一门上下无论男女，皆为抄斩。男子十六以下流放边疆，女子十二以下没籍入官。不知道你和许莲是如何逃脱，还有你口中的长辈，该为十六以上的男子或是十二以上的女子，又是如何逃脱罪责？”
罗冬冬没有想到他会逼问这些，一时白了面孔，又要下逐客令。段衡白却先他一步，把手抬起，阻止道说：“你不说也没有关系，你也知道我与当朝太子殿下有些来往，这些密宗之内的事，我个人或许有些麻烦，若是太子殿下肯帮忙，许并不是一件难事。”
这话显然威胁到罗冬冬，他瞪眼，紧张的盯着段衡白，段衡白好整以暇的对着他微微扯动唇角笑了笑。
“其实你不说我也有几分猜测。好了，时候不早，也该走了。”不必问出答案，段衡白起身，作势要离开。
罗冬冬忽然一步跨起，拦在他身前，紧盯着段衡白道：“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段衡白还是悠然自得的模样，目光却收拢得极紧，他回视着罗冬冬，很慢很清楚的吐字，“而是罗冬冬你，想要怎么样？”
罗冬冬压低了嗓音：“我同意隐姓埋名，躲在这里不再出现，你就应该知道，我不打算再参与这些事！”
段衡白也说：“我愿意出手相救，甚至让赵长岐来替你医治许莲，你也应该知道，我不但不愿意掺和进从前的事情，也打算抽身现在的事情。”
他声音很低，比罗冬冬更低了几分，眼神却异常的坚毅。
罗冬冬迟疑的望着他，好一会儿才说：“抽身？你是唐府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唐段衡白，你是唐立年的亲兄弟，是当朝蕊昭仪的亲兄弟，朝廷的事，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都没有那么容易抽身而退。”
“诚然。”段衡白眼梢眯着，笑不达眼底，“容易的事情我向来不稀罕做。”
罗冬冬深吸了口气，他看着眼前这个长相俊美的男人，他五官的出色全抵不上他内心千分之一的强大。
罗冬冬说：“如果你肯追究下去，也许真相有一天能够摊开在太阳底下。无论是许家，叶家，还是苏家，亦或是江王府，都能够有沉冤得雪的一天。”
“这世上没有谁无缘无故失败，不是太弱，就是确又起错。”
段衡白走到门边，房门虚掩着，外面的阳光从门缝里钻进来，在他身上打出一道直直的光线来。他逆光而立，身姿挺拔修长。
罗冬冬忽然之间能够明白，为什么许莲见过不少的男子，偏偏会对他动了真心。他足够聪明，也有相当的宽仁，他心如明镜，看似会威逼利诱，实则每一条路都不会将人逼迫到死角不得回头。他自认为不是君子，实在却是个真正的君子。
“段衡白。”罗冬冬起身，将印章握在手心里。
他走到段衡白面前，把印章放到了他手里：“不管你打算怎么用这件东西，我交给你。”
段衡白微微侧头，因阳光刺眼，稍稍眯起了眼睛。
罗冬冬又说：“也许从前我做的是错的，但总算没有错得太离谱。我没有事事都告知那位长辈，至少有关你的一切，我没有透露。你是掌柜的看上的人，我还是想替她留一个将来。希望她有个好归宿”
虽然这个“归宿”从未认真回应过许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