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春桃的用心
“我想，皇帝肯定单独见过他。”
她抓住他身侧衣裳的手指齐齐收拢，整个人的脸都埋在段衡白身上。段衡白搭在她腰上的手收了收。他说：“你的父亲是个真正的男子汉。”
“你该以他为傲。”
夏霜浓含泪笑了：“我知道。所以，我不会恨，也不会想着要替他报仇。那不是他的心愿。”
“那他的心愿是什么？”
窝在他怀里的霜浓笑了笑，往他身上靠得更紧。她觉得有些冷，她说：“他的心愿大概是唯一的女儿能够找到好的归宿，从此以后不必再担惊受怕。”
段衡白默了默。他明白她言语里的意思，他亦有打算抽身与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到一个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去渡过余生。可是正如赵长岐所说，他不可能丢下蕊昭仪，丢下唐府不管。在荒废的江王府见到的那个黑衣人始终盘踞在他脑海里。段衡白搂紧了夏霜浓，好一会儿才说：“我不敢承诺你什么，可是相信我，我会尽我所能，带你重新开始。”
“好，我信你。”
这个世间一个人走总太过寒冷，两个人互相取暖，方才刚刚好。
段衡白既然与夏霜浓做下了这样的承诺，他心里也就有了打算。第二天一早，他便往太子府去，想要见一见皇甫承。没想到府里的人却说太子一早就被宫中的宦官给传进了养心殿。段衡白转而往驿站去见赵长岐，赵长岐自从樊弋被皇甫云囚禁起来之后，便一直担负着进宫替小七疗伤的责任，他想借此机会与赵长岐一道进宫去看看情况。没想到驿站的人说，赵长岐一早就被太子府的人给带走了。
大清早就进宫，这样匆忙。段衡白不免怀疑起来。
谢过了驿站的人，段衡白想来想去，只能再去看一看唐冯氏，没想到未走出一站门口，有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春桃一身秋香色的衣裳，脸上神色匆匆，带着几分紧张，她握着手要跪倒在段衡白面前。段衡白急着去办事，从她边上绕过去。春桃身子蹲在半空中，脸上蓦的不好看，她赶紧起身，冲着段衡白的身影就道：“少爷可是要找赵先生？”
段衡白一听，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她。
春桃走过去，她脸上涂了浓浓的胭脂，眼角贴着花黄。整个人看起来诸多风尘之味。她从来不是个喜好打扮的女子。向来习惯素着一张脸。
见段衡白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了几圈，她目光闪烁，垂下了眼皮。
“你知道赵长岐的下落？”
这话不过是试探她。段衡白既然知道赵长岐是被太子府的人带走的，自然也能猜到赵长岐十有八九是被皇甫承给带进了皇宫，哪里还用得着去问春桃？
“知道。”春桃点头，“奴婢不仅知道赵先生的下落，奴婢还知道阿里和阿丘的下落。”
“阿里和阿丘？”段衡白对这两个名字不很熟悉，不禁皱了眉头。
春桃点头：“乌都国的两位使臣大人。”
段衡白望着她的眼睛不禁眯起。他眼角往边上一带而过，伸手抓住春桃的胳膊，将她往外拽着，走进了一条人烟少至的巷子里。
春桃后背贴在冰冷的墙壁上，段衡白救站在她的对面。她心里紧张，双手握成了双拳。
“说。你知道些什么。”
春桃抿唇低着头，她说：“在我说之前，我能不能先问少爷一个问题？”
段衡白看她的视线变得微冷，抓住她胳膊的手一松：“学会了谈判？很好，你说。”
春桃觉得难过。她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她们姐们四个曾经是他最信任最亲近的人，没想到时至今日分飞寥落，只留下她一个人，竟还是个陌生人。春桃眼眶微湿，低着眼皮瞅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说：“少爷，奴婢未曾做过任何对不起少爷，对不起少奶奶的事，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段衡白心里急躁，不免有些不耐烦：“如果你不清楚，可以爽快的说不知道。”
“奴婢知道！”
春桃唯恐他这就离开，忙的说了一声，抬头看向段衡白：“奴婢只是想先问问三少奶奶的情况。她受了不少苦，奴婢都从赵先生口中得知了。秋茗太不知道轻重，也太辜负少爷和少奶奶的信任，她有什么下场都是她该的。奴婢不过是担心三少奶奶，不晓得她现在可还好，身上的毒可是去清了？”
未想到她想要问的是这个，段衡白看了她有一会儿，眸光柔和了一些。他一只手习惯性的摸出折扇，放在手心里慢慢的抚摸着。他说：“她很好，身子弱一些，不过总能够找到法子调养起来。”
“这就好。奴婢一直担心着少奶奶。秋茗她……”
春桃说不下去，声音哽咽。
段衡白听到她说“秋茗”两个字，眼前又浮现赛华佗拿秋茗做试药的人，千顶鹤的毒一时下得多了，秋茗忽然睁开双眼，瞳孔蓦然瞠大，眼角，鼻中，嘴角，耳朵里都流出血来时的情景。他暗暗抽了口气。
“春桃，”他安抚的将手掌心按在春桃肩膀上，“秋茗的事，我无能为力。”
他低声开口。春桃那天看到秋茗被蛊王带走，虽料定秋茗已是无力回天，可终究心里还是藏着一分的希望，眼下听到段衡白这么说，明确知道秋茗是回天乏术了，一时悲从中来，呛得她差点儿猛咳出声，嚎啕大哭起来。她咬着舌尖，紧抿了双唇，竭力克制着自己，靠在墙上的背蹭得发疼，可是她不肯让自己哭出来。
段衡白看到她如此模样，也是不忍。到底他们相处近十年，若说没有感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是段衡白厌恶极了背叛，那年若不是苏蕙茹的背叛，他唐府三子不会死的死，伤的伤，而他则是这辈子都不能再用真面目示人。他哪怕是往后再次得了“唐立年”的姓名，也只会是冒名顶替而来的“唐立年”的孪生兄弟——段衡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