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迷离之中
上午七点三十分，点名后新犯全部到工场参加劳动技能培训。出工前，何监区长说：“服刑人员参加生产劳动，是《监狱法》规定的：有劳动能力的罪犯必须参加生产劳动。学习劳动技能，是为了让新入监的服刑人员在入监学习期间学会劳动技能，下到监区后有利于快速适应监区紧张的改造生活，早点抢分，快点减刑，早日新生。还可让你们在学习中掌握一技之长，为将来回到社会后奠定谋生就业的基础，避免重蹈覆辙。”
可这时，李清树的思绪又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两眼斜视天上的小鸟，仿佛那小鸟就是他自己。就在李清树嘴角微微上扬时，旁边的同犯推了他一把，扭头一看队伍已开始向监区大门外走去，他紧赶几步跟上队伍。
入监队的劳动是彩灯加工，劳动不算太累，工种只有穿灯珠、拉单边、绕线、压泡、编网、验光等几道工序，20期新犯全部穿灯珠。新犯组长张明生对李清树挺好（他是于西望的老乡，可能是于西望跟他说声关照吧），叫李清树收发灯珠：“收发货不累，但一定要认真，仔细检查质量，发现有穿灯珠过松、飞机泡这类质量问题，一定要他们返工。发出多少灯珠、收回多少成品一定要登记清楚，有问题就告诉我。走，跟我去领灯珠。”
领来10大蛇皮袋灯珠，李清树开始发给大家，边发边登记。每人发一袋，每袋一千颗，速度超快的四十多分钟穿完一袋，慢的就难说了，有的手脚太慢或是纯粹是磨洋工的则要三个多小时才能穿完一袋。大家开始穿灯珠，李清树发完灯珠后，暂时无事可做，又想开始他那百无聊赖地幻想。猛然想起洪警官让他抄写50遍监规，现在开始抄写，50遍监规大概有三个多小时就可以搞掂。好吧，抄就抄吧，谁叫咱是劳改仔，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哎。拿出本子和笔，开始少儿涂鸦式地乱画，半个多小时就抄了5遍。快，可那字真像“鸡爪”，可能比鸡爪还不如呢，鸡爪还能吃，可他这个字，恐怕连他自己都看不懂。
“喂，李清树，交货。”第一个交货的是全州籍罗海全，听说他在看守所时就是一个“枪手”，每天任务8袋，下午三点多他就收工，有时帮别人做一点，混点烟抽。人好讲，但，为人两面三刀，人前说人话，遇鬼讲鬼话。二进宫，盗窃罪，上次判三年，提前8个月刑释，谁知出去不到8个月又犯案被抓了进来。唉，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做什么不好，才出去多久又手痒偷东西了，这回又挨三年，可能他认为牢饭香，不舍得，把监狱当旅馆了吧。
李清树仔细检查罗海全穿灯珠的质量，你别说“枪手”就是“枪手”，穿灯珠的质量就是好，一点问题也没有，李清树把一袋灯珠丢给罗海全。
“再给一袋。”罗海全的左手伸向李清树，笑着道。
“等会记得交两袋。”顺手又递给罗海全一袋灯珠。罗海全睡在李清树的上铺，经常问李清树要烟抽，这点交情还是有的。
罗海全走后，李清树又开始抄写监规，一边乱写乱画一边胡思乱想。
“交货”，“交货”很多人开始交货了，李清树边收成品边检查边发灯珠还边登记，寒冷的天气他也忙得身上直冒热气。
不知是故意还是拥挤，孙文斌把李清树抄写的监规碰掉地上，李清树喊道：“喂，捡起来。”
孙文斌不理，扭头想走。自尊心宛如受到极大伤害的李清树，放下手中的登记本，上前扯住孙文斌的衣服：“我叫你捡起来，没听见。”
“哦，叫我呀，我以为你叫别人呢？”孙文斌推开李清树的手，慢悠悠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本子：“什么？叫我帮你捡本子，你是我什么人？帮你捡本子？你没搞错吧。”
“是你碰掉我的本子，就应该捡起来，这是做人的道理。”李清树指着孙文斌道。
“嘿，跟我讲道理？我坐牢时怎么没有人跟我讲道理，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碰掉你的本子了，别他妈的乱咬人。”孙文狡赖着。
李清树指着地上的本子：“我明明看见是你碰掉我的本子，还想狡辩？捡不捡？”
“捡？好，我帮你捡。”孙文斌并没有伸手去捡本子，却用力一脚把本子踢到桌子底下，恶狠狠瞪着李清树：“这就是道理，劳改没有道理可讲，讲道理要拳头硬才行，懂吗？。”晃了晃拳头。
李清树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污辱，上前用力推了孙文斌一把。
打了一个趔趄，站稳身体，上前两步，孙文斌可不是个好欺负的主。他左手一把抓住李清树的衣服，右手伸出拳头，冲着李清树骂：“他妈的，就你这玩意，还想跟我玩这个，找死啊？”
李清树看着拳头比自己大半圈、个子比自己高半头的孙文斌，心里有点发虚，但隐藏在内心中的暴戾开始萌动，激起他早欲发泄的心性，随手拿起一张塑料凳，胸口用力向前一顶：“我看是你找死，他妈的，你敢欺负我。”
旁边有人趁机起哄：“砸死他。”“别放过这臭小子。”“喂，是男人拿出脾气来。”
在哄闹声地刺激下，一股热流直窜李清树的脑际，瞬间传遍全身，干涩的喉咙仿佛要发出怒吼，双眼充满血色的李清树用力抓紧塑料凳高高举起，眼看就要往下砸，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张明生跑了过来，用瘦小的身体把两人分开，一把夺下李清树手中的凳子，推开了孙文斌：“不准打架，走，你们两个跟我到警官那里去。”
这时，另外几个组长和维纪员跑了过来，孙文斌不敢继续闹事，李清树也不敢动手。组长、维纪员人多，他俩可不敢这时动手，乖乖地跟着张明生来到警官执勤岗。张明生蹲下，叫李清树和孙文斌也蹲下。张明生对何监区长道：“报告监区长，刚才李清树和孙文斌打架。”
何监区长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一眼李清树，又看了一眼孙文斌，问张明生：“怎么回事？”
张明生对何监区长道：“报告监区长，刚才我去检查新犯穿灯珠的质量，突然听到有人喊叫，我就跑过去，看见孙文斌抓着李清树的衣服，李清树手里拿着凳子，好像要打架。”
何监区长问孙文斌：“孙文斌，你先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孙文斌侧身瞪了张明生一眼，对何监区长道：“报告监区长，我们没有打架。刚才我交灯珠的时候，只是跟李清树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张明生却不买他的账：“没打架，你抓着李清树的衣服干什么？”
何监区长没有理会孙文斌，扭头问李清树：“李清树，你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