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再见还见

凛冽的寒冬渐渐远遁，春之歌的音韵已悄然奏响。虽然白天暖和，但夜间还是有些寒冷，棉被里的彭君仁正回忆前两天父亲的来信。信中父亲说，为了维持家中生计，现已寻到一间店铺，开了一间小食店。妹妹因家中无钱，没有继续深造，留在小食店帮忙。信中父亲还说，家里人希望他在监狱里好好改造，快点回家重振家业，不要让家人失望。

想想自己的犯罪，还真他妈的倒霉，也冤得慌。彭君仁大学毕业后，回家帮忙打理酒楼生意，认真向老父请教酒店的经营管理方法。期间，看见一些朋友做矿石生意非常赚钱，心里便蠢蠢欲动。便向好友借款30万元，立下借据，注明还款期限，投资到矿石股份公司。谁知矿石老板卷款逃跑，好友找彭君仁索还借款未果，将彭君仁告上法庭。法院经过调查审理，认为彭君仁称款项投资矿石公司生意，可无投资合同与收款收据凭证。而彭君仁借款事实清楚，认定其有欺诈行为。法院以诈骗罪判处彭君仁有期徒刑10年，并附带民事赔款责任。彭君仁的父亲为帮其子赎罪，主动承担赔偿责任，低价拍卖酒楼代彭君仁还款。家道便由彭君仁的无知受骗而败落，彭君仁后悔不已，在看守所时就曾想了结自己的生命，后经父亲和妹妹多方开导，才慢慢静下心来。但此事一直让彭君仁内疚于心，到现在还是放不下来，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父亲和妹妹多次来信让他宽慰些，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当花钱买个教训，不要想得太多。但，彭君仁始终闷闷不乐，他想，买这个教训也太贵了吧，几乎家破人亡，下次我……不会有下次，这次已经让我后悔莫及了，绝不会再有下次。等我出去以后，一定要找到那个骗人的王八蛋矿石老板，让他知道卷款逃跑的代价。带着深深的自责与偏执的心性，彭君仁来到容新监狱服刑。但，心里总是想着怎样才能让挽回家里的损失，怎样才能让家人重新过上好日子。

今天上午，龙警官找彭君仁谈话，让他切实履行自己作为维纪组长的职责，在协助警官维护监区改造秩序时要尽心尽力，不要因为思想问题而影响改造前途。有什么思想问题都可以找警官反映，不要闷在心里，要学会适当给自己减压，把不必要的烦恼忘却，拿出积极改造的劲头，做出个样子来。回想龙警官的话语，彭君仁多少有一些明悟，想想自己的过失，让家里蒙受苦难，他的心情便是难以言喻。白天在同犯面前正正经经履行自己维纪组长的职责，每到晚上他都为自己的过错和无知而深深地懊悔，他也知道沉迷在过去的痛苦中没有用。想到这，彭君仁不禁的悲愁伤感起来：我何时才能弥补对家人造成的伤害啊！彭君仁暗暗握紧拳头，向远方的父母和妹妹立誓：好好改造，早日回家弥补自己给亲人造成的伤害，把家业重振起来。一股坚定的执念化作一道穿越天际的流光，飞向遥远的故乡。

时间过得飞快，在入监队的日子转眼过了三个月，今天迎来了20期入监教育结束日，监狱科室领导来到入监队对20期进行验收。

20期新入监服刑人员60人，在洪警官的指挥下，整齐有序地跑进操场，进行队列操练。队列演练整齐化一、动作协调、规范达标，唱歌、喊口令声音宏亮，规范背诵个个过关，应知应会人人知晓，20期新入监服刑人员的验收获得监狱科室领导的好评，如期分到各监区服刑改造。巧的是，李清树、罗海全、孙文斌都留在入监队，分在三组改造。

于西望、夏海涛对李清树和罗海全留在入监队表示了可乐式地欢迎，一人一瓶可乐，一口气干完。

于西望高兴道：“李清树，你留在入监队跟我们在一起，以后大家就互相帮助，互相照顾了。”

夏海涛插话道：“朋友之情不是用言语可以表达的，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李清树知道，他留在入监队，龙警官多少起了一点作用。龙警官曾找他谈过话，你当过兵，有训练队伍的基础，会喊口令，你想不想留在入监队。当时李清树没有明确表态，只是淡淡地回应，服从警官的安排。

今天大家在一起庆祝，李清树更是高兴：“以后麻烦大家了，我就不谢了，有什么不到之处，还望大家多多包涵。”

于西望大笑道：“什么包涵不包涵的，虚伪，是兄弟别说这些客套话。来，干。”

大家举起可乐，一起干了。笑声充斥整个监舍，欢乐把所有的忧愁与伤感暂时抛却，压抑的心情宛如得到了片刻释放。

孙文斌好像被人遗忘式的自顾自整理内务，对眼前的欢笑充耳不闻、不理不睬。于西望见这样的感觉不太好，拉着三人下楼抽烟。

监舍只余孙文斌一个人静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如今怎么说自己也是老犯了，有些事不能做得太明显，龙警官管理老犯可是很严格的，千万小心不能惹上这个可怕的“杀手”，不然奖励分就泡汤了，没有奖励分减刑也就无望。唉，不知怎么回事，我也留在入监队，跟这帮臭小子在一起，以后得小心他们几个，看来我也得找几个老乡拉拉关系，以防这群小子背后搞鬼。可惜自己现在也没有什么资本，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拉拢老乡人，现在坐牢的人都很现实，没利可图，别人连理都赖得理你，何况是拉拢别人。再说，这背后整人，怎么说也是阴谋诡计，见不得阳光。别人也怕扣分，没有利益谁会帮你，再说也不见得别人会与自己同流合污。就像上次找那几个老乡帮忙找李清树麻烦一样，还不是个个推三阻四地找借口，这个说怕影响以后的改造，那个说怕被扣分，什么理由都有，就是不肯帮忙。说到底就是自己没有实力，如果自己有一定的基础，这些人还不像苍蝇一样整天地围着你转，你叫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这些人那个不是见钱眼开，见利就来，见难就躲，见祸就避。以后做什么事都得小心一点，千万不要让别人抓住自己的小辫子，免得后果难以想象。

晚点名后，龙警官把所有老犯集中在教室里训话。他说，上个月，入监队新生回归社会了一批组长和维纪员，他们的改造表现大家有目共睹，希望大家以他们为榜样，积极改造。前几天从三组补充了一些人员担任犯人小组长和维纪员，三组的人员有些不够。今天增加了一些人员，希望你们互帮互助，共同进步，不要在你们之间出现违规违纪的事情，更不要拉帮结伙、搞老乡观念和地域观念。不管你们过去有什么隔阂和不满，也不管你们过去在社会上有什么仇怨，但你们在监狱改造，就必须服从管教，不要在你们中出现不必要的吵闹与争斗，一切以和谐安定为主。要带头遵守监规纪律，给新犯作出表率作用，也为走好你们今后的改造之路铺垫基础。

李清树和孙文斌都认为龙警官的话是针对自己，两人各自在心中都有了一些警觉和一番计较，为了自己的改造前途，为了将来，暂时把这些个人恩怨放下。

说是说放下，但他俩人能放得下这些不知所谓的恩怨吗？

虽说已分配到入监队服刑改造，但李清树的心还是不能平静下来。14年的刑期怎么说也是14年的青春，人生几何，有多少个14年，这14年就这样白白地浪费在这禁锢自由的高墙电网之中。他不甘心，一种迷离、失魂、绝望的感觉一直笼罩在他的心头，让他久久不能释怀，好像有一股压抑的火焰要喷体而出一样，只差一个宣泄口，而这个宣泄口是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孙文斌对于龙警官的话虽有一些警觉，但还不至于放在心上。他认为劳改劳改不就那么回事，能混则混，不能混就躲，只要自己在监狱里过得好一点就行了，找一个“有饼”（有钱）的友仔靠一靠，生活好过一点就行了。改造嘛，就是要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其它的事情到时候在说。谁叫自己现在穷得连“25甲”都没得抽。昨天从玉林送来一批新犯中有一个挺“有饼”的，入账就近万元，从看守所带来的物品整整两大袋，找个机会跟他拉一下老乡关系，也好为自己的改造生活增加一点物质上的滋润。带着这样的想法，孙文斌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跟这条大鱼挂了钩。

繁星点点，深邃的夜幕笼罩囹圄，一道霹雳划破夜空，阵阵雷鸣震撼大地，狂风骤起，暴雨倾注，洗魂荡魄，砥砺心灵。服刑之旅困难重重，道路曲折。面对艰难与险阻，服刑人员们各自都有不同的改造观，如何走好自己的改造之路呢？这个问题是每个服刑人员必须面对的，这条充满艰辛的改造之路也是服刑人员必须走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