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掌灯令
李逸仙顿时吓得魂不守舍,明明自己已经在非常小心地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居然还能有人从他身后接近并且拍到了他。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撞见个别着枪穿着青衣服的男人,可是又不敢继续装作不知道一样往前走,这更加可疑。
正在犹豫间,一个粗粗的声音说道:“是我,虎三斧。”
李逸仙一看果然是他,道:“你吓死我了!”
虎三斧还是出茶馆时的那副打扮,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李逸仙反问:“你又是在做什么?你老婆吴氏呢?”
虎三斧说:“你不知道,刚才我们一块儿从茶馆回去,不是会先路过牛城主家嘛,结果发现里面正好有警督在搜。当时牛城主家里的人就好像和警督闹得蛮厉害的,再加上个牛状元,指不定会打起来。我回到家后想想还是放心不下,所以就独自出来看看城主家怎么样了。”
李逸仙说:“这样啊,我是觉得太闷了,就出来透透气。不如我就随你一块儿去牛家吧。”
等他们来到牛状元家门口,发现平时通报来客的门卫不见了,他们对视一眼,暗叫不妙,快步往庭院中走去。
只见牛状元和一名青衣男在中央厮打,两边各站着牛家人和十来个警督。看这气氛已是杀气腾腾了。李虎二人悄然走到牛家人旁边,城主关切异常地注视着中央的这场打斗,于是也不便开口提问。
那牛状元与青衣男皆是赤手空拳地搏击。牛状元使一套大洪拳——传闻这大洪拳被太平天国起义军和义和团使用过,其威力之强堪比枪炮,天下无敌——这自然只是一个荒谬的说法,但在牛状元一招一式地掌风中还是看出其威力的。
青衣男打一套小洪拳,然而身形飘忽,从不硬接牛状元的攻势。这大小洪拳本是皆是源于少林武功,但大洪拳十成里有七成是攻势,小洪拳则相反,牛状元将这点发挥得淋漓尽致,不到一刻钟时就把青衣男逼得无从出手,一直招架。
就在这时站在警督最前列的一人道:“悲树,使你本门功夫吧。”
场上那青衣男应了一声,手型忽仿鹰爪之势,左手手背架开牛状元一掌,右手一抓竟撕下牛状元肩上一片衣服。牛状元立刻跳开,检查了一下,幸亏仅有三道红印。
那悲树说道:“不曾用毒,施主放心。”
虎三斧在一旁忍不住大骂:“直娘贼的有你这般比武的吗?”
城主也怒道:“比武可以,但必须点到为止,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
悲树双手合十,叹道:“那既然点到为止,且算我胜了。不再比下去。”
牛状元道:“且慢。我并无受伤,手足行动自如,再来打!”他舒展一下双臂,双手如猿猴一样自左右两个方向水平打去。
悲树大叫一声:“好通臂拳!”不退反进,左手鹰爪取目,右手鹰爪抓心,此乃围魏救赵之计,牛状元虽然识得,但依然只能采取守势。
虎三斧心里暗叹可惜,刚才那招“如雷贯耳”使下去定是击到那悲树的太阳穴上。牛状元又何尝不知!但他瞬间想到要是得手了,定会重伤警督的人,那这事可更不能善罢甘休了。
这心里存着半分怯意,打起来难免缚手缚脚,本来他武功应是胜过悲树的,现在硬是打了个旗鼓相当,有来有往。
谁知悲树心里更是急躁不已,想自己当警督正是为了扬名立业,居然连这个乡下的武师都打不过。而且百招一过,更是感觉对方在有意忍让,当着背后警督这么多高手,谁看不出来自己实力不如他?
他想到这里恶性大发,鹰爪手越发阴狠凌厉,打斗中还夹着撩阴这种下流招数。牛状元也是打得怒起,看对方越发阴毒,自己手上再不留情面,暗念摔掌主于腕的心诀,猿臂到处不是尽头,手腕一转“啪”地就是给了悲树一个大耳光。
悲树眼看刚才那拳已经打到头,又怎料到会有这种事,这一耳光被打得晕头转向天昏地暗,接着鼻子一痛失去了知觉——原来牛状元在他脸正中补上了一拳。
胜负已分,牛家人欢呼雀跃,小牛更是直接飞奔出来扑向自己的爸爸。牛状元一把抱起他,哈哈大笑。此时李逸仙和虎三斧都过来和牛状元打了个招呼,李逸仙夸道:“牛兄打得漂亮啊!”
刚才让悲树使本门功夫的那个警督低声吩咐了几句,左右就有人上前将悲树抬了回来。
城主冲那警督说道:“既然如此,就请大人取消了这掌灯令,并且停止再搜查本城,还小城一个安宁。”
那警督道:“为何?”
城主一愣,道:“我们先前不是约定了比武胜负后的条件吗?”
那警督笑道:“不错。”
“现在我们可是胜了?”
“不错。”
“那请大人就此兑现承诺吧。”
“这句话错了。”那警督笑道。
“错在哪里?”
“因为你们那里只是赢了第一场啊。”
城主涨红了脸道:“你......你......”
那警督笑道:“先前忘记提了,此次比武乃五局三胜制,输者必须服从胜者的要求。”
城主怒道:“你这简直是强盗!”
那警督道:“我们是为了你们将来的安定才进行的搜查。古往今来哪里有强盗为百姓考虑的?我们又怎会是强盗?”
城主道:“你们这样可是扰民!家家户户都被你们搞得鸡犬不宁,搜查的过程中根本没有考虑过隐私问题!”
“即便是那样。”那警督道,“也是为了你们好。这座城有危险,一个杀人如麻的死犯来到了这里,已经有两个警督殉职了。作为同僚的我们,必须要尽到保护你们的责任。”
城主叹了口气道:“虽然能够部分理解你们的考量,但是这个五局三胜的规则也太不公平。小小离城怎会有三个能与你们匹敌实力的高手......”
牛状元打断了他爸的话头,道:“我能否再战?”
那领头的警督笑道:“当然,只要你不怕死的话。”
牛状元也大笑道:“好,我生平就是喜欢打架,再来三百个我都不怕。”
从警督众人那里闪身出来一个矮小老人,嘴巴上边长着两撮鼠须,向那领头警督抱拳道:“凌风大人!属下愿领战!”凌风点了点头,允了。
这矮小老人长啸一声,连着六个倒翻跟头到了庭院中央,朝牛状元微微欠身,道:“请了!”
牛状元下场还礼,道:“敢问阁下大名?”
“我只是个无名小卒而已,输了不足道哉,赢了也不求扬名。”矮小老人道。
牛状元哼了一声,心想:警督中怎会有鼠辈连名字都不敢报?当下缓缓一掌拍去,只用了五成力,岂料那矮小老人也是伸掌相迎。砰的一声两掌相交,牛状元连退三步,胸口恶心翻涌而至,忙运气调息。矮小老人却仍是站在原地,也不趁机进招。
过了一会儿牛状元道:“阁下明明是武林高人,为何要隐瞒身份戏弄于我?”
“陈年旧事,何必多说?来,使全力吧!”他话一说完,就开始打起刚才悲树用过的小洪拳,牛状元刚才吃了个大亏,不敢懈怠,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还招。
他起初仍在用大洪拳应对,接着渐渐发现自己进攻招式越多,破绽也越大,有时候竟发现对面趁着自己的攻势,抓住破绽不放,招招紧逼环环相扣——原来那矮小老人打的那套小洪拳与刚才那套又全然不一样,许多守招守势都混杂着擒拿扭打的手法,端的是以退为进的高明功夫。
再打一阵,牛状元已全然不敌,矮小老人一顿急打,牛状元见招拆招,但终究还是被打了一掌,幸而他皮糙肉厚也没受内伤,但仍是留下了一大块红印。
矮小老人道:“你用大洪拳是打不过我的。”
牛状元哼了一声,道:“再来!”
矮小老人退开一步道:“你打通臂拳。”
牛状元已知对方武学造诣高于自己,就不再反对,一招“灵猿拜佛”起手发起了进攻。矮小老人竟以悲树的鹰爪功回击,牛状元隐隐觉奇,在他拳头与鹰爪碰击之时,发现此人指力远大于那悲树,论功力来看倒似悲树是他徒弟一般。
两人斗了许久,李逸仙在旁看得心惊肉战,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牛状元和别人打架处处受制的场景。在他记忆里,牛状元有点像《水浒传》里的林冲——林冲是禁军总教头,而他就是离城大教头。他习武本是自娱自乐之事,但他却无偿教与乡民基本武功,让他们习之以强身健体,因此他在离城深得人心,不论小孩还是老人看见他总会亲切地叫一声牛师傅。所以现今他这被打得仅有还手之力的样子更让人看得心痛。
小牛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努力让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不流下来。城主眉头紧皱,心中开始悔恨刚才鲁莽地与凌风警督订约。
牛状元拼着一股狠劲,身中数爪也不招架,一味进攻,矮小老人遇见这般舍身的打法只得开始防守,两人的局势开始逆转。
虎三斧悄声说道:“完了,这场是输了。”
李逸仙奇道:“现在牛兄占上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