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做的不错
做得不错。
卜书这样夸奖道。
从他出现的那一刻, 刻晴就警惕地站起身，目光隐隐闪现敌意，达达利亚坐在莱尔维亚身边, 抬起头瞅了他一眼, 笑着将单手剑拉出鞘了小半截。
他们的态度很明显, 但卜书竟然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般, 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莱尔维亚的眼睛，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
“看来你的理智维持得很好……但既然东西在你身上，我的计划就不会失败。”他慢悠悠道，“所以，寄宿的地方在哪儿？你的右眼吗？”
听见这句话, 达达利亚悚然一惊。他与刻晴将目光投向莱尔维亚，见少年原本深绿的眼睛，竟然有一只变成了诡异不详的血红。
只是看着那双眼睛，就会有一种直冲天灵盖一般的强烈恐惧。那根本不是应当长在人身上的东西, 更像是强行被镶嵌进人身体里的异形，时刻用视线追索着敌人, 要趁他们不注意, 吞□□神、撕扯理智。
卜书琢磨不准那是什么东西, 为不露怯, 将心底的恐惧尽力压下；而刻晴的感官就没那么好。在看见莱尔维亚右眼的异状时，她脸色一白，不自觉想要退后几步, 但刚刚挪动步子, 就立刻被理智止住了。
她忍不住想开口问一问, 卜书口中的寄宿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刚到嘴边, 就被达达利亚拦了一拦。
橙发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莱尔维亚，脸上不见恐惧，只有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担忧。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遵循了对方“不要说话”的叮嘱，顺便拉住了刻晴，和她在旁边当两块安静的背景板。
对于卜书的话，莱尔维亚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对方，眼中的数字崩乱一般跳来跳去，一会儿变成一，一会儿变成四，不规则的跳动之间，给予了对视之人极大压力。
卜书没有移开目光。
他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语气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游刃有余：“你是哑巴了吗？”
莱尔维亚撑住地面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底下的灰。紧接着，他一掀眼皮，不咸不淡道：“按照你的计划，原本应该是什么样？”
他说话条理清晰，丝毫没有被魔神侵蚀神智的表现。
而原本在卜书的计划里，身上带着假玉祟的莱尔维亚一旦靠近沉睡的魔神残魂，就会被动吸纳，成为魔神的载体——不仅精神会被侵蚀，□□也会因为承受不住魔神的力量与污染而瞬间崩坏。
也就是说，他原本应该像是一团烂泥一样躺在地上，毫不反抗地被自己取走性命。
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卜书轻轻呼出一口气。他将鼻梁上掩饰性的眼镜取下来丢去一边，露出一双眼尾上挑、充满恶意与侵略性的眼睛，身上的书卷气瞬间一扫而空。
“你没必要知道。”他轻飘飘地说。
穿着一身齐整长袍的青年抬起手，掌心泛起光点，一柄泛着冷光的□□凭空出现，被他握住轻巧一挥，远远传来力道极重的破空声。
卜书摆弄着□□，武器在手的凝实感让他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他用冰冷的眼神盯着莱尔维亚，似乎想起了什么，眯起眼睛扫视了少年周身一圈，问道：“说起来……那个小鬼不在这里。是在哪被魔物扯烂身体了吗？”
“毕竟今天事出突然，可没有千岩军帮衬。”
听见自己被点名，点名的内容不怎么样，达达利亚磨了磨后槽牙，开始琢磨在这家伙身上添几道口子，而刻晴听见他口中早有预谋的“事出突然”，面上泛起了轻微怒意。
卜书的语气很轻蔑，莱尔维亚却不怒反笑。他随手一指达达利亚的位置，用更加轻蔑的语气回道：“他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呢，你是瞎了吗？”
对方的视线在那一团空气上走了一个来回，因为感到被戏弄了，脸色很快阴沉了下来。他举起手中的□□，摩挲了两下枪身，口中自言自语道：“没关系，没关系。死了就不会说话了。”
莱尔维亚站在原地，看见枪尖缩成一个刺目而凌厉的白点，带着凝练的杀意向自己袭来。
他原本打算动手，可神之眼刚刚亮起，就立刻被打断了。有人比他先忍不住——一旁一闪而逝一道雷光，伴随着兵刃相接的铿鸣声，卜书的枪尖被大力格开。
没料到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卜书面色惊愕地收枪后退，见莱尔维亚周身飘起两道缓慢消散的紫色雾气，随后两道身影凭空显现出来。
一道是刚才莱尔维亚指的地方，此时那里正好端端地站着那个橙发小鬼；一道是熟悉的面孔，是自己的同僚，玉衡星刻晴。
少女紧咬着牙关，手臂因为卜书方才那一枪，隐隐有些发麻。
她的力气原本就不如卜书大，剑对□□在正面打击上也不占优势，能格开卜书的那一枪，有出其不意的原因，但更多的功劳应当归结于她精湛的剑术。
刻晴握紧手里的剑，目光死死地锁着对面的卜书，口中毫不客气斥道：“卜书，你真是丢人现眼！”
卜书被劈头盖脸骂了一句，却并不见生气。同僚的出现将他原本的计划全盘打乱，但他只是面色阴沉地盯着莱尔维亚，对刻晴提醒道：“玉衡星，先不论我丢不丢人，你还是躲远点比较好。”
黑发少年神色一顿，瞥了一眼卜书的神色，面上浮起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
这是看见幻术，误以为自己已经成为魔神的载体了？真是愚昧可笑——
他将达达利亚拉到身边，唇形未动，两个轻飘飘的字就飘了出去：“拔剑。”
要开打了？
达达利亚神色一凝，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搭上剑柄。
刻晴背对着莱尔维亚与达达利亚，钢钉似的直直戳在两人面前，举着长剑，保护的意思不言而喻。
“躲开？我躲什么？！”刻晴怒气冲冲地向前踏出一步，“放下武器，跟我回总务司！璃月七星里怎么会出你这种卑鄙小人！”
卜书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刻晴说话向来直来直往，表达鄙夷时也是如此。对待她的怒气与鄙夷，卜书并非不为所动，但他瞥了一眼达达利亚身侧闪过的一道寒光、与他身边莱尔维亚骤然变得阴戾无比的神情，顿时感觉头皮一紧，一道难以言喻的恐惧爬上脊背。
“躲开！”
他声线紧绷地大喝一声，眨眼之间便一挥□□刺上前去，枪尖直指她身后的莱尔维亚。
刻晴猛地举起剑，将剑锋横在眼前。
“你真是无药可救！”她怒喝道，背后的神之眼光芒大胜，霎那间剑锋上绕起雷光。她的眼瞳映着跳跃的弧光，毫不犹豫地跃上前，挥剑想要将卜书逼退——但她没想到，卜书根本不是冲莱尔维亚去的。
青年迎着她的剑光上前，侧脸被擦出一道血痕。与此同时，他飞快地收起自己的枪势，单手捏住刻晴的手腕一拽，天旋地转之间，刻晴被他带离了原位，再次落地时，已经站在了莱尔维亚的对面。
“你——！”
“那不是莱尔维亚，刻晴。”卜书凑到她耳边，慢声细语道，“那是梦境魔神。”
刻晴将手从他手中挣出来的动作一僵。
“你说……什么？”
她用难以置信的神情问道。
她的语气就像在问“你的脑子终于坏掉了吗”一样。
卜书呼出一口气，将眼中沸腾的怒意压了下去。他耐着性子对自己的同僚解释道：“回去怎么说都行，但现在你得和我联手，先杀了他们。他身上那块玉祟我动了手脚，只要靠近就会吸纳梦境魔神的残魂——原本我以为未曾起效……”
莱尔维亚饶有兴致地抱起手臂。他总感觉眼睛有点痒，虽然混杂在刺痛中让人有点难以分辨，应该是又流血了。
但看见自己不过摆了个表情，对方便如临大敌，这种久违的愚弄蠢货的感受让他的心情非常不错。
趁着他与刻晴解释，莱尔维亚伸手拍了拍达达利亚的头，温和地弯了弯眼睛。达达利亚脸色惊恐地伸手去擦他脸上的血，耳边飘来一句话：“想不想要个新玩具？”
“新玩具？”
“对。”莱尔维亚用颜色鲜艳的眼睛盯着他，向他比了个口型。
——魔、神。
读懂对方意思的一瞬间，细小的战栗如同电流一般爬上背脊。达达利亚抓紧莱尔维亚的袖子，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隐含兴奋的神情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
有一个词叫做，初生牛犊不怕虎。但这句话背后的暗讽是不知天高地厚，而不知天高地厚的后果大多是早早夭折。
但达达利亚不一样。他拥有名为莱尔维亚的、坚实的盾，绝不会夭折于此。
莱尔维亚抬起手，手指在空气中微微一划。就着幻术的遮掩，原本存放在系统空间的玉祟精魄慢慢飘向了正俯身说话的卜书，灵巧的围着他绕了几圈，像棋子一般，轻轻落到了卜书头上。
伴随着他突然顿住的神情，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骤然欺近眼前。
达达利亚握着剑柄，脸上带着快意夹杂着嫌恶的神情，狠狠地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