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090章
第090章
众人修整了一夜。
经过一个晚上的思考, 方韶隐约猜到了浓雾背后隐藏的秘密。
盖伦提过，浓雾由神力转化，它会吸收人类身上对于草木之神的信仰。那么, 这些浓雾真的只吸收信仰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 浓雾吸收的不只是信仰, 还包括了人类的生命力？不然怎么解释小镇里老人数量过少的问题？
这只是一个猜想。
方韶知道不该把事情往糟糕那边揣测，可是除了这个解释, 他实在是想不出一个更好的答案。
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那么高阶强者对于普通人的剥削就太过恐怖。
只是想想，就让方韶心慌。
于是他没有选择告知队友, 而是把自己的猜测记录下来，准备传回花国供专家思考。
一夜的思考让方韶显得格外疲惫。
他试图打起精神和盖伦接触, 却被吴文皓抢走了这个任务, 还被安排到第一辆马车和约翰尼一路同行。
当方韶和鲁安成一同登上马车时, 毫不意外的见到约翰尼过于冷淡的表情。
方韶：“……”
—
相比方韶那边的安静，盖伦这边可热闹多了。
吴文皓态度自然，范思雪满满好奇, 洪泽时不时的捧臭脚打圆场, 三人配合默契，让盖伦的感觉格外的好。
前行路上，两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许多信息就这么不经意的说了出口。
帕达尼王国，国内有半神可依靠，国力也比曾经的德利曼王国优越。
按理说这个国家完全有资格争夺神降之战的神格，奈何帕达尼王国信仰的草木之神胆子太小, 根本没有加入战争信心和野心。
在这位半神的影响下, 帕达尼王国主动退让了。
只是不争夺神格是一回事, 借由战争发财又是另一回事。
按照盖伦的说法，帕达尼王国自己不争，却常年向参与神降之战的国家售卖二手物资。战争严重时，他们还出借了自家的高阶强者，可以说非常拼命了。
如今神降之战结束，德利曼帝国的国境又紧挨着帕达尼王国。
时光荏苒，现在的帕达尼王国可不敢招惹德利曼帝国，包括半神草木在内，王国高层的气势一退再退，只差并入德利曼帝国表示臣服了。
“……总之，帕达尼王国从上到下都是欺软怕硬的德行。”
盖伦神情微妙的做出这个结论，“你们遇到事不用怕，直接报薇薇安大人的名字就行了。至于通感体质，这种体质是牧师神官的第一选择，许多高阶主教都是你这种体质。”
通感体质，正如通感的含义。
拥有这种体质的人容易受影响，这也导致他们可以轻易与神明达成链接，祈祷的信仰也是其他人的数倍。
神官、牧师、圣骑士……许多以信仰为升级标准的强者都拥有这样的体质，他们升级比普通人简单许多许多。
某种意义上，这种体质可以说是奥兰大陆最受欢迎的体质。
盖伦语带羡慕的说道：“要我说，你就该尽快赶回王都，早点加入虚空教会。只有早日信仰神明，你才能尽快利用这份能力……”
“谢谢，我会考虑的。”
洪泽紧张的笑着，心里那叫一个崩溃。
通感什么的，对于奥兰大陆的人或许是好事，但是对他们没有信仰的花国人毫无用处。
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洪泽已经亲眼见证了盖伦对于信仰的痴狂。
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愿意成为第二个盖伦，将全身心都奉献给神明呢？这不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而是一个真实的恐怖故事。
盖伦好似察觉到了他的反感，眼神怪异的打量着他。
吴文皓见状，连忙开口：“盖伦先生，请问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进入德利曼帝国的领土？我们走了快两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到？”
盖伦瞥了他一眼，“正常情况下，只靠马车我们最少也需要三天才能进入德利曼帝国的领土，不过加上传送魔法阵就不一样了。”
传送魔法阵？
这东西和高铁飞机比起来不知道差距多大？
范思雪暗自思索，眼神里充满了对传送魔法阵的好奇。
盖伦微微一笑，“帕达尼王国的传送魔法阵只有三座，我们现在先到希卡莫城，经过那里的传送魔法阵回到德利曼帝国。”
希卡莫城，一座历史超过两百年的大型城镇。
对于这个城市盖伦了解的不多，只知道那里居住了超过三万的人口，城镇内部包括了冒险工会、魔法工会等工会的分部，包含魔法师在内的高阶能力者最少也有两位数，是一座实力雄厚的城镇。
随着盖伦的介绍，他们一行人很快进入了希卡莫城。
范思雪注意到，守城士兵并没有仔细检查他们的身份，态度更是意外的礼貌。
显然，德利曼帝国的名号在这里极为有用。
也是，奥兰大陆信息再差，德利曼晋升帝国的消息传播的再慢，也不包括帕达尼王国这个邻国。
“这里好热闹。”
鲁安成腼腆的笑着，“盖伦先生，请问我们可以下去走走吗？”
从进城开始，吵闹声就接连不断，听着这些声音他们根本坐不住，只想早早下车记录希卡莫城的具体情况。
盖伦神情怪异的想说什么，然而没等他说话，马车就停了下来。
“难得进城，我们想先在这里逛一逛。盖伦先生要和我们一起吗？”
方韶的声音透过马车传了进来。
盖伦嗤笑道：“你们想到一起去了。没进过大型城镇吗？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大惊小怪？真有意思。”
吴文皓露出尴尬且不失礼的微笑，带着同伴们一同下了车。
打开马车车门的瞬间，盖伦和方韶对视一眼。
盖伦察觉到了方韶他们的认真，皱起了眉头，不知在思考什么。
吴文皓可不管这些。
他把装备简单分配了一下，问道：“怎么安排？”
方韶迅速回答道：“你、鲁安成和洪泽三人一起行动，我这边和范思雪一起。记住，这里不比小镇，人流量大，里面还包含了贵族和能力者，行动时千万小心。”
吴文皓等人满脸认真的点头。
方韶拿出怀表，说道：“校对时间，从现在开始，自由行动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以后，大家到前面的钟塔那里碰头，没问题吧？”
吴文皓他们全都接受。
在确认了时间以后，他们三人随便找了一个方向迅速离开。
眼见他们的身影越走越远，盖伦有些坐不住了。
棕发青年皱眉下了车，问道：“他们就这么走了？”瞪了一眼马夫，“马克，你赶紧跟上他们，保护他们直到他们回来。”
方韶满脸意外。
盖伦翻了个白眼，说道：“约翰尼怎么想的？怎么能让你们独自走动呢？算了，你们要去哪儿逛？我陪你们可以了吧？”
方韶：“……行，那就麻烦盖伦先生了。”
队长微微一笑，欣然接受了盖伦的好意。
他知道，盖伦有着保护他们回到王都的任务，所以不管他多么的不情愿，还是会为了自己的任务陪他们走一趟。
就这样，包括盖伦在内的三人开始在希卡莫城晃了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与小镇的荒凉简单不同，希卡莫城人口众多，城镇内的店铺种类远超小镇数倍。
药剂店、武器店、炼金材料店……
随着方韶他们越靠近训练场，这里的武器店和药剂店也变得越来越多了。武器是包括法杖、长剑在内的多种凶器；药剂是包括治疗、诅咒在内的多种药品；而最亮眼的莫过于贩卖魔兽、半兽人的大型交易所了。
方韶注意到，这里面除了魔兽之外，竟然还有人类存在。
他眉头一皱，问道：“里面的人是怎么回事？他们看上去状态不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盖伦抬眼瞧了一眼：“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奴隶，而是拥有能力的奴仆。没想到希卡莫城里竟然还有这种店？这个交易所背后站着的人不一般呀。”
“有能力的奴仆？”
范思雪扬起笑容，笑道：“奥兰大陆不是强者为尊吗？怎么他们还会沦为奴隶？”
盖伦面色淡定的解释道：“所以我才说这家店背后的老板有点意思。我看过了，这些人里能力最高的应该是二阶实力。”顿了顿，“能掌控二阶能力者，这家店的老板最少也要有六阶。他敢把人摆出来，自然有掌控他们的办法。”
好似被引起了好奇心，他竟然主动来到了小贩面前。
盖伦仔细打量着这些衣着整齐，神情忧郁的人类。
他们人不多，也就七、八个左右。
从样貌上观察，他们很多都只是一阶不到的学徒，唯有三个人是超过一阶，真正的走上了能力者的路。
盖伦发现他们所有人的手腕上都印着一个类似手环的东西。
只是一眼，他笑了，“你们老板拥有操控类天赋异能吧？这种能力很少见，没想到你们老板竟然用在这个上面。”
“！！！”
小贩目瞪口呆的望着盖伦。
他没有反驳这些话，反而是弯下腰谄笑道：“大人眼光真利，您说的没错，我们大人确实拥有操控类天赋异能。您也见到了，他们要么是得罪了大人物，要么是做了错事被惩罚才会被送到这里。大人您放心，他们的来路都是经过确认，绝对合法合规。”
方韶皱眉，问道：“合法？合的是你们帕达尼王国的法吧？”
“大人，您说什么呢？！”
小贩脸色惨白，眼神惊慌的说道：“我们身处帕达尼王国，遵守这里的法规很正常吧？我不知道您哪里不满意。”
随着这些话出口，就连盖伦都露出了诧异的眼神。
方韶感受到他们的视线，闭了闭眼，说道：“抱歉，我只是想起了一些糟糕的事，希望没有打扰到你的工作。”
小贩没敢追问，只是露出卑微的表情：“没有没有，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指着一个强壮的男人，“请容许我向您介绍，这位曾经是希泽魔法学院的剑术老师，他呢，在一次剑术课上伤害到了王室贵族，受到国王陛下的惩罚沦落到这里的。”
“噢？一位骑士？”
盖伦眉头一挑，满是意外的打量着中年男人。
小贩对着方韶认真道：“我瞧大人您身上没有魔力，正适合选择这种仆从。您放心，只要付款，我们这边就会提供足够完善的操纵方法。”
盖伦笑了：“你这小子，眼睛还挺厉害。怎么样？这个人素质不错，你想要吗？想要的话我这边就可以付钱……”
“不用了。”
方韶尴尬的笑了。
小贩见状也不介意，反而乐呵呵的向盖伦介绍起了其他人。
范思雪一直注意着小贩，发现他反应迅速特别聪明。
于是，抱着一丝期待，她趁着盖伦思考的时间开口问道：“你听说过休伯特大人吗？我听说他的斗兽场特别有意思，想去看看来着。”
“休伯特大人？”
小贩表情意外，随口说道：“他不在希卡莫城，你估计是没办法见到他了。倒是斗兽场你们可以去瞧瞧，就在南市那边，特别高特别大的地方……”
这是一个和小镇斗兽场全然不同的地方。
如果说小镇斗兽场是等级1的话，那么希卡莫城的人口让这座斗兽场的等级提升到了5级。
按照小贩的说法，这里的观众每天都能达到三千人以上，斗兽场里出现的魔兽也都是二阶以上。
至于人类？普通人类可没资格登上这个舞台，拥有资格的唯有能力者。
可能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好奇，小贩强烈推荐二阶前骑士，建议他们送这个人进入斗兽场。
作为仆人的主人，无论二阶能力者输赢如何，他们都能得到一笔不菲的佣金。
方韶许久都没能从小贩的热情里走出来。
直到再次进入斗兽场，盖伦主动付钱，带着他们一起进入了高等座。
三人刚坐进去没多久，一个仆人敲响了门。
盖伦抬眼示意女仆开门。
门缓缓打开，一位穿着红色长袍，容貌艳丽的女人走了进来。
女人的身后跟着两个男人。
他们的脖子上挂着相同的项圈，眉眼间是数不清的柔顺，眼神死气沉沉，就如同一个行尸走肉不疾不徐的走着。
“塞西莉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盖伦神情惊讶的站了起来，受他影响，方韶他们也跟着起身向名为塞西莉的女人行注目礼。
作为众人的视线中心，塞西莉傲慢的昂起头，单手将肩膀上的红发拨开，“见到老熟人，总得过来打声招呼才是。好久不见，盖伦，瞧你现在这样，都升入四阶了？混的不错吗？”
盖伦腼腆的笑着，“塞西莉大人夸奖了。”顿了顿，“交易所背后的老板就是塞西莉大人您吧？也是，您本身就拥有操控类天赋异能，实力又这么强……”
“嗯，是我。”
塞西莉眯着眼打量他，说道：“你现在是依附德利曼帝国还是？”
盖伦眉目温柔，骄傲道：“我现在信仰虚空之神，塞西莉大人，以您的本事，您肯定知道奥尔科特大人的伟大。”
塞西莉：“奥尔科特大人……吗？”
女人的语气是那么的复杂，注视着盖伦的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
塞西莉记得，刚觉醒天赋异能的盖伦就像一枚青涩的柠檬。
他紧张、害怕、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如何操纵自己的能力，一再被自己的能力伤害。
塞西莉主动接近他，教导他，引领他一同加入他们的信仰。
信仰？
是的。
当时的塞西莉还只是三阶异能者，她信仰的半神正是一位靠天赋异能爬到高处的强者。
他们这些觉醒了天赋异能的人类信仰祂崇拜祂，甚至自发的创建了教会组织，并主动引导其他觉醒了天赋异能的人一同加入。
他们信仰祂的原因很简单。
奥兰大陆历史上出现过的十二位至高神中，靠着天赋异能成为神明的人类不超过两位，他们迫切的希望祂能成为第三人。
抱着这种期待，神降之战终于来了。
神降之战是他们所有人的希望，也是塞西莉的希望。
他们知道，他们信仰的半神实力很强，是一位可以走到最后的‘神明’。
事实证明，他们的眼神没出错，这个人确实撑到了大决战，然后被另一位半神击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虚空之神奥尔科特。
王国破灭，教会溃散，信徒逃亡……
那是极为混乱的时光，塞西莉只记得自己逃到了帕达尼王室，靠着六阶能力主动投靠。半年的时间，也让她爬到了现在的地位。
塞西莉无疑是骄傲的。
只是这份骄傲在见到曾经的同伴盖伦的时候变了味道。
“……我记得半年前你还是二阶能力者。”
塞西莉心情复杂的说道：“半年的时间就让你晋级到四阶，这位虚空之神的能力就这么强吗？”盖伦，你背叛了我们的信仰。
她终究是没把这句指责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像他们这种高阶能力者都触碰不到的人在大人物眼里全是废棋，没人在意废棋，又哪里会计较什么‘背叛’呢？
盖伦全然没注意到塞西莉的纠结，目光清澈，笑容灿烂的说道：“是的，虚空之神是世界上最仁慈的神明，每次祈祷我都能感觉到神力。塞西莉大人，奥尔科特大人毫不吝惜祂的神力，祂对我们天赋异能者格外青睐。”
塞西莉：“……是吗？”
盖伦的眼里闪着光，激动的说道：“嗯，我特意关注过了，魔法师也好，圣骑士也好，他们都没有我晋升速度快！这代表了什么？这代表奥尔科特大人一直在关注我，关注我们呀！”
“你知道我的身份，一般来说像我们这种人就算归顺，神明也会下意识的排斥。可是奥尔科特大人完全没有，祂接受了我们所有人，只要我们的信仰足够真诚，祂就会回馈我们相应的神力。塞西莉大人你没感受过，虚空之神的神力真的特别特别的温暖，那是一种能让人放下所有的温暖……”
说起这个，他的话根本停不下来，满满全都是对虚空之神的敬仰。
塞西莉能感觉到这种情绪。
正因如此，她的心情才一直没办法平复下来。
她的理智知道盖伦的选择没有错，可是一想到她曾经信仰过的那位半神，她的内心就完全没办法接受。
谁能知道？现在奥尔科特做的，就是他们教会梦寐以求的未来。
可是梦境破碎，撕碎这个梦境的男人却成为了新的神明，还做到了教会期盼的事，甚至超出了许多许多。
塞西莉的信仰真挚。
所以她才没办法接受现在的虚空之神。
“……您要感受一下吗？神明无处不在，只要你想，我可以在这里陪你一同祈祷。只要我的信仰足够虔诚，相信奥尔科特大人知道一定会回应我们的。”
“你不用继续说下去了。”
塞西莉的表情有些糟糕，“能见到你一切都好，我就满足了。至于虚空之神……抱歉，我不会选择信仰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