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骑士与蝙蝠
“叮。”
穿着白大褂的宫野志保放下了手中的试管。
距离她回到东京，已经有近半个月的时间了。
组织对她仍然采取高压政策，在少得可怜的私人时间中，她也很难找出蝙蝠侠出现的规律。
她制作了一张地图，上面标明了蝙蝠侠迄今为止所有明确出现的地点，以及有不止一位目击证人证明的除恶事件。宫野志保试图整理出一条固定的夜巡路线来——如果他确实是为了整顿米花町的夜晚而战斗，那么他就应该有。
但事实上。
宫野志保什么也没有发现。
即使连接成线，用组织赞助的计算机寻找任何一个可能的结果，结局都是混沌的。蝙蝠侠似乎就只是偶尔出现在那里，然后帮助解决一点事件。
她对这个结果大失所望。
这证明了蝙蝠侠并没有足够支持他招惹组织的责任心。即使他是个令基层成员闻风丧胆的义警——那也跟她没有关系。
他帮不上她。她也不应该把蝙蝠扯进来。
如果没有内心声音鼓励的话，宫野志保几乎已经要放弃了。
完全投向组织也没那么不好，不是吗？她在心里自嘲地想。不过就是过一天少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杀掉而已。
短暂的电流声响起，所有的灯管，实验机械以及照明设备——全部熄灭了。
宫野志保坐在桌前，刚才还亮如白昼的实验室此时漆黑得让她看不清自己的手指在哪里。她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是个机会，但组织不会吝于购买具有夜视能力的摄像头。
她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
年幼的茶发少女把手插回衣兜，指尖缓慢地勾勒着里面东西冰冷流畅的轮廓。
那是一把手°枪。
隐约的呼喊，凌乱的奔跑声，以及最重要的，枪°支上膛的声音——隔着门和墙壁传进了宫野志保的耳朵里。
有人闯进了这座被组织视作重要保护对象的实验楼。
看起来似乎实力不弱。能把这些经历过层层训练，距离代号成员也不算太远的守卫冲成一团乱麻，甚至追到她所在的这片核心区域——如果是公安，那么至少是个课长。
宫野志保嗅到了一丝希望的气息。
守卫的混乱，或者说组织所建立起的那套规则和网络的混乱，对她而言当然是个机会。
心脏跳动的速度逐渐加快，砰咚砰咚的血流声在耳边循环，她开始激动，或许有一点“别的因素”在起催化作用，但毫无疑问，宫野志保血脉中不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正在剧烈燃烧。
它太稀薄了。稀薄得像是在21世纪寻找狼人的后裔，但它确实在醒来。
宫野志保十几岁就能进入组织核心的秘密，“那位先生”在药物从未成功的情况下仍能长生不死的理由，Boss几次三番容忍她、纵容她的真正原因……
在窗外手电筒不断晃动的映照下，茶发少女身后的影子逐渐扭曲成了一只有着尖牙利齿的黑色乌鸦。
“砰！”
实验室的门被暴力开启，此前一直活在都市传说中不知真假的幻影，穿着蝙蝠侠战衣的义警沉重而迅速地冲了进来。
黑夜是他的盟友。当他收拢披风，微微低下头时，没有人能看清那张隐藏在面具后面的脸。宫野志保被他吓了一跳，身后扭曲的影子也在一瞬间散开，变成了萦绕在黑暗气氛中的雾气。
“你是谁？”
年仅13岁的少女紧紧抓住了衣兜里格°洛克□□的塑料柄。
或许火器对他产生不了什么威胁，或许那副凯夫拉制服全体防弹……但枪声本身就具有价值。
眼前的蝙蝠侠显然已经走投无路，从她这里响起的枪声会成为今天晚上最亮眼的信号和标靶。
“我是蝙蝠侠。”
站在她眼前的男人声音粗哑到完全无法进行声纹识别，如同罹患了喉癌。
“我会从这里离开。不要把我的出现说出去。没有后果，我只是不建议这么做。”
他说话的速度不快，“不建议”这几次咬的尤其重。
简直像是某种暗藏危险与愤怒的暗示。
始终表现得不慌不忙的蝙蝠侠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他的唇角紧绷，像是已经洞察了宫野志保的顾虑。
“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
他平淡地说话，拿出了总是出现在传说中的明星装备钩爪枪。
“做你该做的事。我会保护你的姐姐。”
手电筒的光芒从玻璃外晃进来，眼看蝙蝠侠已经向窗外发射了钩爪枪，就要像他每次突然出现一样在黑夜的庇护下溶解，始终保持沉默的宫野志保终于忍不住叫住了他：
“等等！”
已经拥有学士学位的少女攥起了拳。
“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不可能的，你走不了的。”
已经拽住钩爪枪的蝙蝠侠侧过头，像是正在评估什么一样快速地看了她一眼。
“这点不用担心。”
他扣下了扳机，强硬的外力直接击碎了一扇窗户，蝙蝠侠以这种极其粗暴的方式逃了出去，只给她留下了一地的玻璃碎片。
面对着玻璃外被东京的霓虹灯微微照亮的夜空，宫野志保想起了蝙蝠所做出的保证。
那对她当然有意义。因为它分明就是个威胁。宫野志保不可能把惟一姐姐的安全压上赌桌，尤其是另一边是个凶暴的匿名义警的时候——哪有第二条路能给她选？
宫野志保咬住了牙。
她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如果需要把蝙蝠侠的出现彻底掩埋，那么必须给这些东西找个理由，甚至不能把失误揽在自己头上。
如何藏起一滴水？
——把它放到大海当中。
天才少女的视线，逐渐转移到了桌旁的一排试管身上。
宫野志保今天做的实验中用到了含易燃溶剂的制品。而玻璃——尤其是安装得不怎么样的玻璃，会在内外温度不均衡的时候热裂。
说做就做，宫野志保直接打碎了今天用到的全部的试管，里面的液体一点也没有浪费，全都浇到了靠窗放着的纸质档案和资料上。
那些资料无论是科技含量还是机密程度都停留在废纸级，基本上都是以前的科研组成员和宫野志保在组织催得不那么急的时候拿出来骗经费和时间的项目。
现在一把火烧了，除了负责回收垃圾的工作人员以外，没有人会心疼。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一切。
可燃物和助燃物都有了。只剩下最后一样东西。
——明火。
她摊开手，幽幽摇曳着的紫色火焰，在宫野志保的志保的掌心点亮。
经过实验，宫野志保发现自己的能力比起科幻电影中从无到有的点火，更像是魔法。
这缕火焰从来都是基于某种未知元素燃烧，尽管这种未知元素，或者说就叫它魔力好了——她身上应该没有多少，但这不影响它的温度、强弱和持续性，都由宫野志保一手操控。
在高温物体接触到被易燃液体浸透了纸张的那一刹那，整片窗台就都烧了起来。
隐约缠绕着紫色的的明亮火焰猎猎燃烧，火舌不断舔舐着屋内这一侧的玻璃，在某一个瞬间，它看起来像是某个被地狱恶魔统治的维度里用于惩戒罪人的熊熊烈火。
宫野志保感觉有点头晕。或许是缺氧，或许是……
她的下颌紧绷，拼命努力增加着火焰的温度，因为她知道走廊中的混乱随时都可能结束，那个时候她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轻微的碎裂声在耳边响起，蜿蜒的痕迹爬上透明的玻璃，细密的蛛网取代了原本稳定的结构，只要再加上一点点力道——
“砰！”
整面墙的玻璃应声而裂。
微凉的夜风倒灌进被化学药剂浸入味了的实验室，被强行催化的火焰在转瞬间熄灭，宫野志保抓着桌角，逐渐平复了急促的呼吸。
躁动不安的追捕声逐渐停歇，断掉的电力在下一个刹那恢复，宫野志保回过头，原本就被蝙蝠侠摧残过一遍的门狠狠地撞在墙壁上。
负责监视她的琴酒被蝙蝠侠挑衅得怒火中烧……并且急需发泄。
“这是怎么回事？”
银发的杀手叼着烟卷，黑色的礼帽遮住了神情，宫野志保却下意识地觉得琴酒的视线正钉在那些玻璃碎片上。并且越来越凶恶。
他抬起垂在身边的惯用手，咔哒一声给爱枪伯°莱塔上了膛。
“……雪莉。”
如果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今晚要用来洗刷耻辱的，就是“里通外人”的叛徒雪莉的鲜血。
宫野志保的生死，也只在这几分钟之间。
“断电的时候我受惊了，不小心打碎了试管。”
茶发少女的视线向一片狼藉的窗台扫过，被灼烧得微微变形的残骸中只有铝合金框架还在维持。
“……谁知道是怎么烧起来的，安装玻璃的成员当初也不太尽心，结构一直都有问题，今天一受力就爆裂了。”
雪莉冷漠地注视着琴酒。
“应该是你们要给我个说法才对。”
“哼。”
琴酒毫无迟疑，简直就像是一直在注视着这间实验室中所发生的一切那样——嘲讽地冷笑，然后把枪管对准了她的前额，拇指按在了扳机上。
“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