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麻生三墓并不知道那个在远处伏击的狙击手是谁。即使不是诸伏景光, 恐怕也和他、或者降谷零脱不了干系。
逼迫麻生三墓选择立场的计划被打乱，但是琴酒却没有补救的打算，他好像并不生气于目的无法达成, 反而露出了类似于期待的表情。只不过不是正向的期待，而是期待某个人的不幸事件。
这个行事既嚣张又隐忍、穿着打扮既低调又张狂的人身上充满了矛盾的碰撞, 连麻生三墓都不能断定自己的判断是对是错。
他们开去找麻生三墓的车是属于石森议员的，现在麻生三墓被丢在了这个适合抛尸的树林中，留给他的只有一辆放置着石森议员的尸体的车子。而想要从这里走到有人迹的地方，恐怕走到天黑也没办法找到一个过路人。这些小事当然不在琴酒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啊……”麻生三墓看着远去的黑色保时捷, 发出迷惘的声音。
他的表情也是显而易见的茫然, 琴酒从后视镜中看着他的身影逐渐缩小，直到被树挡住。
开车的伏特加忍不住感叹：“麻生那小子……”他想了半晌才决定好形容语句，“眼神确实很好, 话还挺多的，听得我头都大了。”
琴酒正看着窗外, 没有搭理他。
过了会儿后，车开到了一栋建筑地下。这里是离“抛尸点”最近的楼栋，最适合、也是唯一一处适合狙击的地点。
伏特加看着那栋楼，小心翼翼地问：“要上去看看吗，大哥？”
“不用。”
“大哥已经知道是谁了？”
就像麻生三墓分析的那样, 琴酒很少用简单的肯定句或否定句来回答问题。“绿川很有本事。”他说。
“果然是绿川。大哥, 既然绿川这么喜欢擅作主张, 那就好好惩罚一下他！”伏特加义愤填膺, “不听命令多少次了，大哥为什么每次都放过他？作为狙击手来说, 那个新来的诸星大也比他厉害, 再加上大哥的狙击能力, 就算杀了他也不可惜。”
琴酒抽着烟，烟雾之后的双眼明显正在思索着什么。半晌后，直到那一根烟燃尽，他将烟头丢进车载烟灰缸中，这才回答了伏特加的问题。
“狙击，在达到绿川那个水平之后，在运用中最重要不是技术有多精湛。”
“啊？”
“在清剿德春的任务中，主力成员是安室和绿川。”
伏特加跟着他的话回想起了不算太久之前所发生的针对德春议员的那次行动。
那次行动中，琴酒和伏特加负责阻止正在向港口靠近的美国黑丨帮的成员，安室透和绿川汤一作为组织的新人，德春议员并不认识他们两个，所以安室透装作是对方黑丨帮的人，获取德春议员的信任、向德春议员套话。或许是他混血的外貌、又或许是他高超的伪装技巧，他轻而易举地就让德春议员相信了他。而绿川汤一，作为狙击手，他一直隐藏在阴暗的角落中，等待安室获取足够的情报后击杀德春议员。
他们的行动非常完美，琴酒能给他们安排如此重要的任务，就一定是相信他们的能力。但是一向多疑又谨慎的琴酒自然不会不留后手。在安室透和绿川汤一的不远处就有人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基安蒂和科伦的狙击枪对准了德春议员和安室透，只等有任何意外发生时就地将两个人一起击杀。
“德春不会贸然去到港口，在他之前，有一批人早已清查过港口周围区域，确保安全之后才会让德春出现在那里。”琴酒的表情明显是有着深意。
伏特加没有明白这件事和“忍耐力”有什么关系。他不解地想了半天，等着琴酒为他解惑。
琴酒说：“德春和对方约定的时间是六点三十，他六点二十一分到达港口，六点二十七分和安室见到面。在那之前，他的人在前一天晚上十一点三十分时就已经悄悄将港口控制了起来，确保没有可疑的人靠近。”
伏特加感叹：“绿川和安室很厉害嘛，绕过了德春议员的部署。”
德春议员对自己的命很看重，因为和地下世界有所牵连，所以他出门时总会秘密带上保镖，更何况那一次还是和黑丨帮的代表人见面。
“不，”琴酒却否认道，“他们没有绕过部署。绿川和安室早在他们之前就已经埋伏在了那里，一整晚的蛰伏是他们完成任务的前提。”
是绕过部署比较简单、还是一整晚一动不动地埋伏在暗处比较简单？伏特加一时无法判断。
他只知道，既然琴酒这么说了，那就是绿川汤一的能力得到了琴酒的肯定。
“我不介意给出色的新人一些特权，让那些贪图安逸的死尸多一些紧迫感。但既然他不听话，那也需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一些代价。”琴酒阴森森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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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在安排行动时总会做到事无巨细。所以麻生三墓没有迷茫多久，就有车来将他接走。
接他的人不是那个狙击手，是个话很少、有些一本正经的人、头发短短的，戴着一副有些奇怪的椭圆形的眼镜。他一路上都是沉着的表情，好像只是一个单纯的司机而已。比伏特加做得好多了，至少他不会从后视镜中用好奇的眼神偷偷打量麻生三墓。
他只和麻生三墓说过一句话：“安室先生安排我来接你。”
降谷零选择他的理由也很明显，严格听从命令、极高的自控力，这是一个经过训练的人。
他将麻生三墓送回到他的住所楼下，麻生三墓转头时看到他在发消息。
发消息……
麻生三墓摸了摸衣服的口袋，那里面放着一部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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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解决石森先生的路上，那个人在用石森先生的手机发消息。”麻生三墓把手机放在降谷零面前的柜台上，“我尝试过解锁，但是这部手机设置了很严格的密码，所以我没办法打开。那个人在用完手机之后就将指纹清理掉了，所以有用的只有手机里面的内容。”
他这是请求降谷零的帮助的意思。但是说的话却让降谷零不知道回答什么的好。他说：“我想，安室先生既然可以监控我的网络、调查我好几年前的互联网记录，说不定也有办法解开这个密码。”
“……我会想办法的。”降谷零沉默两秒后还是这么回答了。
诸伏景光现在不在烘焙店里，降谷零将手机收起来后，发现麻生三墓正在盯着他看。他很快就明白了他没有问出口的话。
“之前我和绿川临时接到了组织安排的任务，任务地点很远，而且非常麻烦，所以即使猜到了琴酒想要做什么我们也没办法赶过去帮忙。那个狙击手，是绿川在去任务之前拜托的一位组织中和他关系不错的新人，虽然并不是完全站在我们这边的，但是因为绿川之前帮过他一个忙，所以他还是答应了，只不过不太可信。”所以安室才会另外安排了公安的人去接应，只是这样一来就增加了他和诸伏景光暴露的风险。“现在的话……绿川这段时间可能没办法过来了。那个任务的困难程度稍微有些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绿川在任务中受伤，现在还在休养。”
就单独的句子来说，降谷零说的都是实话。但是，从逻辑角度却不是。
“是因为我而受到了惩罚吗？”麻生三墓看着他的表情问。
降谷零没有意外自己的借口被戳穿。既然麻生三墓想要知道，他本来就不觉得自己能在麻生三墓面前隐瞒。
他铺好油纸，从旁边的保险柜中拿出食材，一心二用地回答说：“虽然确实是受到了一些惩罚，但也不能说是因为你。绿川还担心他的阻止会让你觉得麻烦。”
麻生三墓不解，“绿川先生的想法有些奇怪。”
降谷零向他解释：“因为，如果麻生是一个人的话，估计早就让步了吧？虽然为组织干活也不是什么有保障的工作，但组织一定会尽可能地保护你，比起现在来说安全多了。琴酒说‘这不会是最后一次’，那一定是他已经预料到下一次针对你的行动。早一点向琴酒他们妥协，之后就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了。虽然看起来好像是在为麻生考虑，但实际上也不得不承认，绿川和我其实是在以自己的意愿为主，替麻生选择了最困难的方式。”
降谷零的解释并不太清晰，但是麻生三墓明白了。
诸伏景光是一个擅长剖析心理的人，不是像麻生三墓那样从表情和行为中来进行分析，他擅长的是察觉并引导对方的心理走向。
不管是他也好、降谷零也好，又或者说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在察觉到麻生三墓的危险想法时予以干预、将正确的想法解释给麻生三墓听，他们在有意地将麻生三墓往“成为一个好人”的方向引领，而那条路比起“做个坏人”来说困难多了，如果没有其他人的帮助，麻生三墓根本做不到以一个人的力量抵抗组织的强硬手段。
单单从麻生三墓个人角度考虑，或许加入组织反而是最稳妥的选择，从组织现在对于麻生三墓的举措来看，他们很愿意为没有战斗能力的特殊人员支撑安全空间。
“如果不是我愿意，就算是绿川先生和安室先生也没办法强迫我。”麻生三墓的语气非常肯定。
降谷零先是问他：“这一次也只要番茄酱吗？”在麻生三墓回答后他才继续那个话题，“松田和萩原也不可以强迫麻生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吗？”
麻生三墓没有正面回答。“绿川先生说，我很固执。我和绿川先生不一样，因为我本身就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只要是我认为正确的事，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去完成，不会像绿川先生那样产生愧疚感。”
而诸伏景光就是因为太善良了。
正低头包装着三明治的降谷零停下动作，略微偏了偏头。不太能够分辨具体含义的笑容显现在了他的脸上。“在这一点上，我和麻生的想法完全一致。”
麻生三墓点头，“所以安室先生可以毫无道德压力地偷偷溜进我家里偷药瓶。”
“……是不是稍微有点太记仇了？”
“我只是在阐述一个曾经发生过的事实而已。”顿了顿，他又说，“因为没办法责怪安室先生，只能采用这种方式了。”
果然还是在记仇嘛……降谷零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