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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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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庆府衙门的灯, 亮了一整晚,直到天明方熄灭。

吹了一天一夜的风,终于停了。原本灰蒙蒙的天空,变得格外清透。

天蓝得像一面明镜, 深秋的空气, 带着些许凛冽的凉意。难得一见晴好的天气, 呼吸中都好似带着丝丝甜。

在辰时末, 衙门前就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到来。他们无暇顾及天气, 人人皆神色凝重。

遇到相熟的人,也只随意拱手见礼, 心不在焉招呼一句。彼此交换个不安的眼神,步履匆匆来到了大门前。

门口的守卫核对过名号, 让他们在册子上签字画押, 便放他们进去,顺便客气周到指路:“就在公堂, 直接进去便是。”

以前的京兆尹公堂,堂下左右两边摆着两排平头案与长凳。案几上, 摆着茶盏笔墨纸砚。

公堂前站着一个小娘子, 手上拿着一叠纸,引着他们坐下:“不分主次,先到来的, 坐到最里面去。”

小娘子在兴庆府很是有名,衙门新到的文书秦素娘,户帖钱粮等契书都由她掌管。

秦素娘落落大方, 声音洪亮清脆, 利索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别愣着啊, 快些, 后面还有人来呢。案上有茶水,渴了自己倒着吃。”

官府公堂总是无形中带着份肃穆,本在犹豫的人,赶紧前去坐着了。坐下来后,他们不由自主四下张望,悄然与身边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秦素娘上前,将手上的纸发放到他们面前,道:“你们是经营何种买卖,比若卖米面粮油的,就在对应的框里面写是。是行首还是东家,也同时写明。既是行首,又是东家者,同时写上是就成。若有不懂之处提出来,我会为你们解答。”

纸上清楚罗列着各种营生与行当,衣食住用行,全部在列。

对于这些买卖人来说,秦素娘的话简明易懂。纸上所写一目了然,他们看了便知,实用又新奇。

有那聪明的,已经琢磨着将这份纸用到买卖中去。反正他们的行当与身份,都不是隐秘之事,纷纷提笔蘸墨,一笔写成。

秦素娘忙着安排招呼,不时提醒一句:“巳时一刻就不能进来了,你们快些,别耽搁了功夫。”

有那实在放心不下的,探出头问道:“秦娘子,敢问今日召唤我们到衙门来,所为何事?”

秦素娘脆生生道:“当然是好事,你们等会就知晓了。”

众人面面相觑,接着又压低声音交谈了起来。

“上公堂可不是好事。”

“以前上公堂,哪能坐着,还有茶水吃。既然来了,且瞧瞧看吧。”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大堂内窸窸窣窣,隔着一条夹道的后堂屋中,岳飞带着张宪等七八个部下,一大早就到来。

姜醉眉与韩皎低着头,神色专注翻看着手上的册子。徐梨儿提起茶壶,替她们碗里加了茶水,笑嘻嘻道:“你们且歇着吃口茶。赵统帅说了,莫要紧张,就当他们是犯人,你们在审案就是。”

赵寰伸出碗去,道:“别打扰她们,替我加点茶吧。”

徐梨儿见两人连眼皮都没抬,只得走到赵寰面前,将她茶碗里加到了七分满,揶揄道:“那些册子,竟长到了她们眼里去。只这份定力,我就比不上。”

岳飞接到赵寰的消息前来,他也不明就里。端看这阵仗,只怕赵寰有一场大动作。

张宪他们见识过了赵寰的本事,端坐着不敢作声。心里好奇到极点的同时,又感到莫名的兴奋与期待,等着一探究竟。

过了片刻,秦素娘走进屋,禀报道:“时辰到了。”

姜醉眉与韩皎蓦地抬起头,明眼可见的紧绷。韩皎先开口问道:“来了多少人?”

秦素娘将手上收集起来的纸递上前,答道:“我点了数,共计三十四人。”

姜醉眉不由得皱起了眉,飞快翻看之后递给赵寰,忐忑地道:“竟然只得这几人?”

赵寰扫了几眼,心里大致有了数,不算好,也不算坏,宽慰她们道:“够了,没事。”

起身上前,与她们各自用力拥抱了一下,道:“别慌,按照昨晚的商议来就成。”

姜醉眉看向韩皎,怀抱间,仿佛还留着赵寰所给的力量,暗自呼出口气,道:“走吧。”

两人一起来到了公堂,堂内众人一齐朝她们看了来,说话声戛然而止。

姜醉眉走在前,韩皎随后,一左一右坐在了台上。姜醉眉眼神扫过底下,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道:“此地宽敞方便,诸位无需担忧,我与韩安抚并非在审问你们。”

轻松的语调,总算令众人悄然松了口气。有人斗胆问道:“听说赵统帅到了兴庆府,为何没见她露面?”

韩皎笑问道:“你们想见到赵统帅?”

做买卖的人都走南闯北,消息自是比寻常人灵通些。赵寰的事迹,如雷贯耳。

要是她坐在上面,估计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那人呃了声,忙道:“不敢不敢,是我多嘴了。”

姜醉眉没追究,道:“闲话待后再聊,先说正事吧。兴庆如今成了大宋的疆土,你们也变成了大宋百姓。”

户帖地契都做了变动,堂下众人心里不管做如何想,全都没有做声。

姜醉眉坐得高,将底下人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心下稍定,问道:“如今城里的铺子,大多都关张了。我知道买卖不大好,你们对眼下的局面,可有什么想法与打算?每个人都说说看。”

众人的神色很是复杂,互相掂量着,一时没人做声。

“每人说几句,说重点,休要扯得太远。比如老天下雨,刮风;李乾顺朝廷与权贵有钱人逃到了肃州等地的事情,就莫要再提。因为,这些是你们无法改变的事情。”

姜醉眉强调后,指了左手边的第一人,道:“你先来吧,先说说你是什么行当,买卖如何。”

那人正是昨日在茶楼遇到赵寰的汉子之一,他硬着头皮道:“在下罗有,平时将西宁州的皮毛肉食等贩卖到兴庆府,专几个嚼用。在兴庆府有两家铺子,如今生意不好,门可罗雀。”

姜醉眉听完不置可否,问道:“铺子买卖不好,那你有何打算?”

罗有摸不清姜醉眉的用意,斟酌了下答道:“只能关张大吉了。”

姜醉眉唔了声,没再追问,继续点了下一人:“你呢?”

那人见罗有起了头,学着他那样道:“在下梁三,是兴庆府粮食行的行首,在城里有四家粮食铺子。两家卖精细粮食的铺子,都关了张。卖粗粮杂粮的铺子,还勉强开着。只仓库里就那么些粮食,只出不进,我们也没办法,不得不涨价啊。”

姜醉眉只眉头微拧,韩皎也如此。不过,两人都没多说,点了下一人说下去。

接连着,堂内的人都全部说完。他们的话,岳飞他们全都一字不落听到耳中。

岳飞虽不懂买卖,心里却感到阵阵不安,侧身过去,问坐在旁边的赵寰:“赵统帅,按照他们的说法,兴庆府的买卖做不下去,铺子都要全部关张。这般下去,可不是好事啊。”

赵寰道:“关张不了。人要吃饭,要穿衣。柴米油盐酱醋茶,缺一不可。”

岳飞一想也是,“可,其他的行当呢?”

赵寰抬起手指,对他嘘了声,微笑着道:“岳将军别急,且再继续听下去。”

岳飞忙坐好,忍不住斜瞄了赵寰一眼,她眼底一片青色,眉眼间带着浓浓的疲惫。

看来,她夜里肯定没歇息好,一直在操心堂上的事情。

岳飞苦想了会,却始终不通。暗忖她为何坐在后面,而不亲自出面处理。把他们这群武将叫来,又是所为何意。

姜醉眉的声音从公堂传了来,她不疾不徐道:“我从诸位的嘴里,所听到的都全是困难。你们很是沮丧,认为铺子很快就得关张大吉。只是我不甚明白,眼下你们都在做亏本的买卖,以后也没甚盼头。为何不早些关门,好减少些亏损呢?”

岳飞怔了怔,再次转头看向赵寰,目露赞赏,道:“姜转运使这句话问得好!”

赵寰笑而不语,道:“姜转运使非常人可比。”

岳飞很快想到她那篇气冲山河的休赵构骂书,煞有其事点头应道:“的确绝非寻常人可比,姜转运使着实厉害。”

赵寰笑而不语。

岳飞心里好似明白了几分,没再多言,专心听了下去。

公堂之上,雅雀无声。

姜醉眉不客气指出了他们那点小心思:“权贵大户们逃了,对你们来说,却是大好的时机。我先前看了下,你们的铺子,有些以前在兴庆府排不上名号,但有些却是数一数二。比如梁东家太自谦了些,你的粮食铺子虽只有四间,城内其他好些小的粮食铺子,都是从你这里拿了粮食再去卖。以前兴庆府的三成人,都吃着你的粮食。”

梁三知晓姜醉眉他们既然点出了此事,定是对兴庆府的买卖有所了解。

她们这群娘子官员厉害得很,梁三也不敢狡辩,讪讪笑了下,道:“姜转运使,你也说了是以前。现今兴庆府的人虽少了大半,哪还能卖出那么多粮食。这还不算,最最麻烦的就是,乃是只出不进。以前我的粮食,都是从其他州府买来。比如肃州,沙洲,瓜州,加上黑山,白马等镇军司。这几地属于西夏,与大宋剑拔弩张。唉,难呐!”

拿了西夏盐引的盐商王季,跟着叫叫苦不迭:“库里的盐快告罄了,人哪能不吃盐,那牲畜的草料里,也同样要加盐。特别是羊,更离不得盐。青盐进不来,我也只能干着急。”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诉苦,岳飞听得脸沉了下去,不由得转头看向赵寰。见她依然气定神闲坐着,那股怒火,就莫名散得七七八八。

赵寰既然叫他们来,肯定不是为了听他们抱怨。

姜醉眉低头吃着茶,韩皎这时开了口,道:“休说肃州沙洲,算上整个西夏所产的粮食,也不过而而。西夏的盐池,岂只有盐州。已归还大宋的夏州,定远皆产上好的白盐青盐。至于布料绸缎,锅碗瓢盆,细到一针一线,西夏如何能与大宋比?”

众人一下哑了声,韩皎冷着脸,厉声道:“你们不过是想要求得更多的利,趁机发大财罢了。你们铺子的买卖,为何不好,心中难道没有数?一石粮食,你们有本事涨到三千钱。在金人入侵大宋时,一石粮食也不过最高三千钱。西夏能与大宋比?你们真是敢要价啊!”

韩皎讥讽一笑,叹道:“卖盐要盐引,你们手上拿着西夏的盐引,心里没底,赶紧拼命涨价。夏州等地的盐,没官府明示,你们不敢碰。以前西夏私盐泛滥,你们有的是门道。从私盐贩子手上拿了盐来,再翻数倍卖出。”

“百姓尚在惊惶中,你们从百姓手上,几乎跟白捡那般,从他们手上收了上好的皮毛,香药,枸杞等等。如今都屯着,等着以后卖大价钱。”

韩皎看着众人清白交加的脸,沉声道:“你们的做法,就好比是杀鸡取卵。百姓才是你们的衣食父母,他们活不下去,你们从谁身上赚钱?达官贵人?达官贵人可都逃了。卖到大宋其他州府去?以前大宋与西夏互市关了多年,你们没门道,万万不敢轻举妄动。”

岳飞诧异不已,不禁低声问道:“韩安抚使如何知晓得这般清楚?”

赵寰难得活泼地道:“因为韩安抚使她们厉害啊。”

岳飞顿了下,很快笑起来,赞道:“你们都厉害。”

那点老底被拆穿,众人皆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梁三毕竟是行首,大着胆子问道:“先前秦娘子说,叫我等来是好事。如今听姜转运使与韩安抚使的话,好似对我们颇为不满。在下愚钝,斗胆问一声,两位将我们叫来,究竟所为何事?”

姜醉眉直接下令道:“你们铺子里的粮食,盐等等,将价钱全部降到兴庆府去年这个时节的九成价钱。”

听到要降价,等于生生从他们手上抢钱,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姜醉眉不疾不徐道:“九成的价钱,玉你们并没有损失,比不上你们这段时日多赚的钱。若是你们舍不得,兴庆府很快会有大宋的买卖人进来。无论是买卖的大小,以及货物的多寡,你们都比不过他们。”

梁三神色变了变,心里开始隐隐不安起来。

姜醉眉并没吓唬他们,大宋自来比西夏富有,大宋买卖人的厉害,他们从不敢小觑。而且能迅速来的,都是那有门道的大商户。

倒是那罗有,他从百姓手上收到的皮毛等货物,如今已经在手上。巴不得大宋其他州府的买卖人前来,他好卖了发财。

姜醉眉直接将他指了出来,道:“罗有,你手上的皮毛等货,就自己留着吧。百姓就靠着这点皮毛山货,卖了买点粮食糊口,都被你黑心肝赚了去。衙门会下令,让买卖人直接向百姓买,不许中间贩子参与。”

罗有瞬间傻了眼,他屯着的那些货,岂不得全部砸在了手上!

脑子转得飞快,罗有马上哭诉道:“姜转运使,都是我的错,我贪心。你给我条活路吧,我真上有老,下有小,底下还有群伙计要养着呢!”

姜醉眉没搭理他,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就算是买卖人,亦当如此。你们做买卖的,无论赚多少钱,那都是你们的事,衙门只管收取该收的赋税。但你们昧着良心赚钱,这可不是什么本事啊!”

梁三眼珠子转来转去,当机立断表了态,道:“姜转运使教训得是。我是兴庆府人,如今尚有些余力,定当回报兴庆府的百姓们一二。姜转运使放心,明日起,我就将消息传出去,铺子里的粮食,照着以前的九成价钱售卖。”

姜醉眉垂着眼皮,没反对,也没答应。

梁三心一横,再道:“姜转运使,若是你觉着不够,只要梁某能做到,定会万死不辞!”

姜醉眉这时方抬眼看向了他,道:“既然你还算心存一丝善念,不若这样吧,明年开春时,你借些种子给穷苦的百姓耕种。”

梁三呆住,一下跟吃了黄连般苦不堪言。打仗之后,没种子的百姓多了去。

借出种子,这风险着实太大,一个不小心收不回来,他就要倾家荡产了。

姜醉眉道:“你放心,衙门出面作保,你借种子出去,以后百姓的粮食收割之后,会如数归还。他们若要出卖余粮,先问问你可要购买。朝廷常平仓粜出的陈粮,先让你得。”

梁三迅速一合计,百姓那点粮食他看不上,但常平仓的就多了。这买卖划算,当即喜滋滋拍板应了。

姜醉眉讲完粮食,再转向了盐,声色俱厉道:“不管是西夏还是大宋皆如此,售卖私盐,按律该当砍头!”

王季一听,脸都吓白了,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姜醉眉语气缓和了几分,道:“以前混乱,就既往不咎了。除了低价售盐之外,盐引得重新立,你且需要将你库房的私盐,全部充公。”

王季听到不用被砍头,还能重新拿到盐引,悲喜交加,一下软倒在了案桌上。只将私盐充公,这点损失,对他来说真是小事。

姜醉眉看到王季瘫倒在案桌上,缓缓道:“以后兴庆府不会缺盐,全大宋都不会缺。除了盐池的青盐白盐,荣州的井盐,靠海的海盐......”

眼下的海盐,还得用柴火煮。用柴太多,产量低,本钱高,很不划算。

她想到赵寰说,在离燕京不远的界河,那边靠海。加上辽阳府,莱州,密州靠海之地,都可以如井盐那般晒盐。

若是能晒盐,盐量增加,盐的价钱与品相好坏,就无需过多操心,

盐的利,向来引得无数人觊觎眼红。哪怕会被抄家砍头,也拦不住人前赴后继去争抢。

以后这一块能稳定下来,姜醉眉只一想,就激动不已,声音拔高了几分:“盐引会增多,且由衙门统一核价。超过核价上限的铺子,取消盐引,按律重罚。”

王季刚缓过气,又眼前一黑。

多发放盐引,卖盐的就多了,竞争激烈。百姓缺不了盐,却也不能拿来当饭吃。朝廷再定价,衙门核查得严格,这价钱上就很难做文章,私盐也没了优势。

端看朝廷的做法,并非想靠着盐赚大钱。而是细水长流,将其控制在中枢,百姓能吃得起盐,官员难以伸手。

晒盐煮盐都不易,姜醉眉说的海盐,辛辛苦苦煮一大锅海水,能得几颗盐。

盐终是赚钱买卖,就算少一些,也远比其他买卖得利丰厚。

王季这般一想,又打起了精神,盘算起要拿多少盐引了。

“至于皮毛羊肉枸杞。”姜醉眉看向了罗有,眼神又移开了:“开封府等地,羊肉贵得很,寻常百姓很难吃得起。若是兴庆府等地的羊,在全大宋都能卖出好价钱。”

兴庆府乃至盐州一带的羊肉,不比稀少的黄羊肉逊色。随便一煮,肥美且不腥膻。同样的羊,去了别地养大,就不是那个味道。

姜醉眉道:“百姓养不起太多的羊,羊羔贵,种牧草也要本钱。你们可以出钱,他们出力,与他们合伙。除此之外,种枸杞也一样,你们入个股。衙门会在中间担保,你们的买卖契约,衙门也列在上面,亲自盖印。待能出售时,衙门将全部的货物买下,不会让你们愁销路。”

衙门盖印,就是在帮着百姓,不能被他们占了便宜。

即便如此,连梁三都眼馋了。出钱与百姓合伙养羊,种枸杞,他们只出些本钱,力气还是百姓出。

得利肯定不会太高,但只要做大,做得长久,这利就丰厚了。

罗有做买卖灵光得很,这样好的事情,却没自己的一份,急得坐不住了。

冲到大堂中间,扑通跪倒在地,不断磕头求饶:“姜转运使,你大人有打量,原谅则个吧。我将所有赚的钱都还给百姓,还拿笔钱赔给他们,可不能断了我的生路啊!”

韩皎一拍案几,怒斥道:“闭嘴,你哭甚哭!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既然你要做出悔改,滚回西宁州去,拿了钱出来,帮着西宁州的百姓养羊,种植枸杞。你少得一点利,为子孙后代多积点福,比甚都强!”

巨大的喜悦砸来,罗有的哭声噎在了嗓子里,卡得他脖子直伸。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含混着应了。

接着,姜醉眉对各行当都下了令,各种铺子抚民的措施,以及衙门对他们的补偿。

公堂热闹又欢腾,声音传到后面,岳飞心情随之起伏,良久难以平息。

盐,粮,布料酱醋等等,百姓过日子都缺不了,如今基本上已经稳定下来。

岳飞转头看向含笑的赵寰,迟疑着问道:“赵统帅,商人向来逐利,他们这些人,更是狡猾可恶得很。为何不干脆换掉他们,让别的人来做这些买卖?”

赵寰耐心解释道:“既然商人逐利,换一批人,也不一定会好。他们在兴庆府等地,已经经营多年,又都已经是大宋人,做生不如做熟。等以后真正做起来了,其他地方的买卖人自己会来。如今兴庆府等地,不能就这样半死不活,要赶紧恢复正常。不只是城里的铺子,百姓们也一样。由商带动农,彼此帮扶,互相成就。”

岳飞恍然大悟,赵寰缺钱缺粮缺本钱,她要借着兴庆府这些买卖人之手,将当地的百姓带活。

活水才有生机,百姓活了起来,商自然跟着会红火。

岳飞还想问些什么,这时看到姜醉眉与韩皎两人,互相携着走了进屋。

她们两人的眼眸,比沙漠夜里的星辰还要闪亮,喜不自禁道:“赵统帅,他们都应了。”

赵寰笑着迎上去,与她们再次紧紧拥抱:“我知道你们行,你们做得很好!”

徐梨儿也赶着上前,与她们笑着说在了一起。

岳飞看着她们几人,再看向屋内还恍惚着,目露钦佩的张宪他们,彻底明白了过来。

看似简单的处理方式,背后肯定花费了大量的心血与精力。

兴庆府百姓的困难,产出,各行当买卖人的猫腻。其他州府的现状等等,都必须了若指掌。

赵寰知晓全局,由她在背后做调控,姜醉眉她们才能够有底气,与买卖人定契书,做保。

赵寰这是一举三得,从兴庆府着手,带着其他几州府一起,尽快恢复生机。

在背后掌控全局,放权给姜醉眉韩晈她们,让她们能独立处理大事,力挽狂澜。

公堂上的买卖人,堂后的一众武将,他们都看到了娘子官员们的本事,给所有的娘子立了威。

娘子们的欢喜,扑面而来,岳飞忍不住跟着心生喜悦。

她们能从那吃人的地方爬出来,成长成今日这般模样,真好啊!

赵寰揉着眉心缓解疲惫,朝岳飞走了过来,笑吟吟道:“岳将军,还要劳烦你帮些忙。”

岳飞顿住。

原来,她还有第四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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