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安喜宫内，贵妃梁玉穿着一袭贵妃华服，绯红广袖罗衫绣着双鹤齐飞，下着齐胸高腰绿裙，肩披紫帔子，端正坐在左上的主位上，将右侧的主位让出。

皇帝赵德早些时候已经来过一趟，走了一个过场，喝了一杯酒后，便先行离去。

而此时随着太监的传报，福宁郡主搀扶着太后慢步走来，身后还跟着墨王夫妇，以及太后宫中的两位嬷嬷。

来参加梁玉生辰的多半也曾参加过月前太后举办的宴会，那时阿柚还只是刚回京都的沈家娘子，这些贵妇人皆看在沈太傅的脸面，对阿柚多有照顾。

然此时却不一样了。阿柚成了皇家儿媳，成了备受人厌恶的墨王赵峥的王妃。众人在向太后几人行礼的同时，心有灵犀似的微微抬眸打量着阿柚，眼神多半是看戏的态度，只有极少数是纯粹的好奇。

阿柚生来敏感，如何能不感知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中所含有的不善，但她仍十分淡然，并不将这些恶意放入心中。

她随赵峥坐在太后的下座，旁边紧挨着福宁郡主。

“梁贵妃生辰，哀家也没什么能送的。前段时间得了一套花丝镶嵌点翠饰品，想着刚好适合梁贵妃，哀家便将送作贵妃的生辰礼如何？”太后说着，玉嬷嬷将盒子捧梁玉的跟前。

所谓的花丝是以金丝堆垒而成的花纹，再加以宝石镶嵌其中，再用点翠作为点缀，其工艺之精美繁杂，就连梁贵妃都觉惊叹。

阿柚离得不远，自然也看得见玉嬷嬷手中捧着的饰品，与许皇后送她的金镶宝珠钏所包含的技艺不分伯仲，说是巧夺天工也不为过。

“多谢太后娘娘。”梁玉笑着收下。

虽太后说这礼物算不得什么，但梁玉知道懂得这花丝镶嵌技艺的这世间也就那么几人，像这样精美的一套花丝镶嵌点翠饰品不说也得花上两年。太后今日确实是给足她脸面了。

坐在下处的命妇们忙恭维起太后，祝贺梁玉。

太后小坐了一会儿，尝了两口菜，这才在两位嬷嬷的陪同下先一步离去。

赵峥与阿柚倒是没有离去的正当理由，好在两人并不受到关注，或者说在场的刻意在忽略两人的存在。

阿柚对此并不放在心上，一道道品尝着宫中御膳房的菜肴。比起上次在长信宫中品尝的味道，这次阿柚才真正领会到了皇家菜。

她品味之余，还不忘给赵峥碗中添了一份。

这一幕落在他人眼中却是又添了些可聊的闲话。

“这沈太傅倒是当真舍得，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了，竟然将她嫁给了墨□□勇侯夫人言语间不乏讥讽之意，她细品着果酒，一面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阿柚与赵峥的动静。

毅勇侯夫人年岁到也不大，与赵峥也打不上什么干系。

但她的姑姐是后宫中的良妃，与入宫多年的贵妃一般，一直没有子嗣。寻常家中娘子都盼着有子嗣傍身，何况后宫中的各位妃嫔。可偏偏因着赵峥这不祥之人的存在，彻底将后宫孕育子嗣一事给断绝了。

十日前，毅勇侯夫人入宫时，赵峥与沈家结缘一事已经传开，得知此事的良妃拉着毅勇侯夫人诉苦了两个时辰，喝了半坛子琼浆玉液也未能将心中的郁闷之情疏散开来。

后宫佳丽三千人，皇帝只有一个，若无子嗣牵挂，漫漫长夜又该如何度过。

“沈太傅不舍身，这朝中还有谁愿意将家中适龄的娘子嫁给墨王？”一旁的杨氏手中执着绢面画海棠团扇，瞥了眼一脸笑意正在给赵峥夹菜的阿柚，她冷哼了一声。

杨氏乃文轩郡王赵穗的舅母，正二品诰命夫人。三十上下，生得极瘦，锥子脸，任谁瞧着都觉得她有几分刻薄。

毅勇侯夫人与杨氏走得近，自然是为能攀上文轩郡王赵穗的高枝。她今日还特意将嫡女白婧薇好生打扮了一番。

毕竟谁不知当今圣上将赵穗放在身边亲自教导，这可是连身为皇子的赵峥都没有的待遇。再往深处想想，圣上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赵穗又未娶亲，虽偶有传出他流连在各类女色之中，但并不妨碍上京城中但凡有适龄娘子的高门贵族对赵穗的青睐。

所以杨氏所说的话，毅勇侯夫人只会应和。

而坐在毅勇侯夫人身旁的白婧薇却不如此想，她对母亲想要将她嫁给赵穗的心思很是反感。

赵穗不仅身份高贵，容貌也极为出众，待人也十分宽厚，除了偶尔流传出一些桃色流言外，很难再让人挑出毛病来。

可白婧薇的目光始终都落在赵峥与阿柚身上。

那头的赵峥似乎也察觉到她的目光，眸光微抬，朝着白婧薇的方向看了一眼。

“殿下的朋友？”阿柚顺着赵峥视线看去，见坐在对面不远处的一位娘子朝着她微微一笑，阿柚回以微笑，“这位娘子倒是长得不错。”

一袭青花襦裙，清新而淡雅。

“不认识。”赵峥垂下眼眸，他的碗中已经被阿柚堆满各式菜肴，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放在最上面的看起来像是肉的食物。一口塞入口中，酸中带着甜味，惹得他眉头微蹙。但军中对食物向来珍惜，使得赵峥纵然对此不喜也吞了下去。

“我不嗜甜。”

“？”阿柚听到赵峥突然说了一句，她侧过脸。看了看他碗中的食物，筷子自然的将带着甜味的食物一样样的塞入口中。

赵峥看着阿柚鼓起的脸颊，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曾在林中见过的一只贪嘴的灰蒙蒙的岩松鼠，煞是可爱。

阿柚见他看着自己，只当是嘴角旁沾了异物。正要上手，赵峥已拿了一方苏帕替她擦去嘴角的芝麻。

眼睛扑闪扑闪，对于赵峥突然的亲近，放大的俊脸，阿柚不争气的红了脸，身子微微往后仰去，“咳咳~”

这一咳嗽也将众人的目光正大光明的吸引过来。

无人看好赵峥与阿柚这一对新婚夫妇，或者说所有人都在盼着阿柚走霉运，就如后宫妃嫔无人能诞下圣上的子嗣一般，阿柚也不会孕有赵峥的子嗣。

所以两人的亲密互动落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场戏，就连阿柚的咳嗽都被他们当做是为了引人注目的戏码。

赵峥并不理会，这些人对他的恶意历来就有，他顺了顺阿柚的背，低声道：“可好些？”

“殿下，是要我配合吗？”阿柚点了点头，她不用四处张望，就能感受到殿内的目光多半都集中在她与赵峥的身上，引来这些注视的自然是因着赵峥的举动。但她说完这句，便觉得自己说错了。

她与赵峥虽然还算不得熟，但她还是看得出赵峥并非爱逢场作戏之人。

赵峥显然对她的话微愣，收回了手。双眸微微一沉，看着手中的帕子只觉得十分刺眼。

“殿下，抱歉。”阿柚放下筷子，低声说一句。

赵峥却不再理会，阿柚也一时找不到话，两人的气氛眼见的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