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翌日一早，阿柚见到了赵峥口中府中增加的人员。
德叔，退役老兵，年龄在四十左右，瞎了一只眼，不苟言笑，但身板一看就知十分硬朗；账房万先生，一双笑眼，文人之气；再是蒋毅，蒋俊兄弟俩，双胞胎，蒋毅满是笑脸，蒋俊却一言不发，对上阿柚也只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道了一声王妃。
最后是府中府兵，阿柚记不住，但赵峥是让她在众人眼中混个眼熟，无需她将人全部记住。
至此内外院分开，府中大小事务也妥善安排。
阿柚心想，她又能如往日一般闲散了。
“果然是有了夫人就不一样，这墨王府终于有个王府的样子了。”裴松明人尚且还被拦在府门，声音已经先一步传了进来。
赵峥抬头看了眼，挥手让人将裴松明放进来。
裴松明前来自是为了正事，与阿柚说了一会儿胡话，便被赵峥拉着去了斋素居。
斋素居如今成了赵峥的书房，所有公事都在此办。明面上他还与阿柚住在一块儿，但这些时日赵峥一直以公事为由住在斋素居。
“殿下，可知我今日看到了谁？”裴松明刚坐在，就卖起了关子。
赵峥翻看早间递来的文书，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自他接管金吾卫后，弹劾他的文书一日比一日多。金吾卫本是掌宫中及京城日夜巡查警戒，是京都城与皇城最为重要的防御线之一，但近年来金吾卫却成了京都纨绔子弟镀金的去处，一个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挑，全然没有半点用处。
这也是赵峥最近在忙的事，他忙着将金吾卫里里外外整顿一遍，已经有不少纨绔子弟自主离开了金吾卫。增加的弹劾文书自然是对他此举不满的人，但赵峥不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
使得每日的早朝之上，都得为此事展开一场唇枪舌战。
而他手中的文书全部是皇帝赵德差人给他送来的，对于赵德的做法赵峥只是挑了挑眉头。习以为常得很，这是他那位父皇惯用的法子，总得给他找些不痛快的事来。
“有话直说，别在我这里绕圈子。”赵峥将文书随手一丢，懒得再理会，他抬眼看向裴松明。
裴松明“哎呀”了一声，是对赵峥无趣的抗议，“殿下可记得在木坞县看到的那幅神女图？”
赵峥自然记得，画卷中神女仙人之姿，她手拿琵琶半掩面，身姿曼妙，脚踩七彩祥云。
当时阿柚还说了她似乎认识。
“说重点。”
“我昨夜在春满楼见到本尊了，比那画像上的还要美，说是仙子也不为过。”裴松明眸中熠熠生辉，他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前，朝着赵峥眉头一挑，“今晚我已经订了包厢，去不去？”
赵峥突然想到昨日阿柚说的女子，淡淡应了一声，并让人告知阿柚一声，晚上请她同去。
*
得了福林传话的春婵立即为阿柚挑选起晚间出游的衣服，脸上可见的激动。
“娘子，这可是殿下头一次邀请您夜游京都城，京都城的夜景就连奴婢这个京都人也不得不感慨。”春婵在衣柜翻了翻，又跑去为阿柚挑选可以搭配的饰品。
“是吗？”阿柚仍旧在床榻上躺着，脸上的笑意能看出她还是很高兴的。
虽不知赵峥突然抽了什么疯，竟然邀请她夜游京都。但她确实还没有在京都好好玩上一圈，更不用提京都的夜景。
“京都的夜景确实很美，街道繁华喧嚣，人头攒动，悠扬而清脆的丝竹声，魅惑而绵延的唱腔。”打着络子的玉嬷嬷笑了笑，她一直深居宫中，仅有一次曾欣赏到京都夜景。那会儿她还不到三十，陪同还是皇后的太后坐在马车中，仓促的一瞥，让她至今怀念。
秋颖也跟着点了点头，“娘子可以跟殿下好好玩一玩。”
秋颖和春婵虽只是婢女，但沈府管教下人并不苛刻，每月都能有一次出府的机会。
在三人话语中，阿柚对夜游京都满是期待。
可当赵峥看着一身华美裙衫装扮的她时，沉了脸。而没心没肺的裴松明在一旁差点笑岔了气。
立雪堂一众人茫然，不明所以。而被赵峥领回寝内的阿柚同样茫然，她看向赵峥，见他脸上非但没有半点喜悦，还是黑着一张脸。
“你就打算穿着这个跟我出去？”赵峥控制不住连语气中都带了几分愠气。
“殿下我穿得很奇怪吗？”阿柚透过铜镜，看着身上穿着的以金丝绣着并蒂莲的石榴红窄袖衫，她提起裙摆，靛蓝色绦带穿过月牙白高腰齐胸曳地襦裙垂落在她的脚踝处，鹅黄色的披帛搭在手腕处，手中持着一把金丝飞鹤团扇。
怎么看都没有问题啊！
不过，赵峥这是什么态度？
明明是他邀请的，倒好像是她死皮赖脸非要去不去似的。
“我不去了。”阿柚将团扇往罗汉床上一丢，一屁股坐在床榻上，双手抱臂。
她还不乐得去呢！
害得她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打扮，为了不弄散头上的发饰，不让衣服起褶皱，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等着赵峥前来接过，等来的却是这么一张脸。
真当她是个没脾气的？
“你可知今晚去的是什么地方？”赵峥捏了捏眉心。
放在平日里阿柚愿意如何装扮，他都不会说上半句，毕竟没有娘子不爱美。但今晚去的春满楼哪点适合她这般精心打扮了，更何况那里皆是……
赵峥思及此，脸色更为难看。
阿柚瞥了他一眼，不愿理会。
两人所想的事压根不是同一件，但谁也没有想到对方未能理解，这气氛也就僵持住了。
“咚咚咚~”
外头有人敲响了门。
“滚进来。”赵峥早已生怒意，又不能同阿柚大火，此时有人撞了枪口，赵峥自然没了半点好态度。
进来的是福林，他此刻恨不得将头埋入地底下。但他知道，若不将事情解释清楚，只怕他条小命都得交代了。他走到赵峥跟前，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小声将下午的事情讲了一遍。
果然主子再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杀意。
“主子，属下甘愿领罚。”福林说完此话，逃似的离开了厢房内。
知道事情缘由的赵峥觉得头痛得很，但心头又忍不住泛起丝丝喜悦之情。他看着已经背着他躺下，仍然小心护着头发的阿柚，叹了口气。他走上前，在床榻边坐下，轻声道：“刚才是我态度不好。今日之事也是我的错，没有同你说清楚。”
赵峥见阿柚依旧没有理会他的打算，他继续硬着头皮解释道：“松明告诉我，他在春满楼见到了神女本人。你知我们一直在查木坞县一案，或许此人就是你昨夜所说的那位女子。不想福林传达错了意思”
他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阿柚的神情。
神女？
阿柚眉头皱了皱，想起昨日她为赵峥算的卦象。
那今日是她误会了？赵峥不是邀请她夜游京都，而是为了去查案？
阿柚转过身来，对上赵峥的视线，“所以不是我穿得不好看，也不是你不想带我出去玩了？”
赵峥看到阿柚脸上的认真，虽一时未能明了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但下意识中觉得他若是不好好回答这个问题，只怕这件事过不去了，今日恐怕也出不了门。他抓着阿柚的手背捏了捏，带一丝丝不轻易能察觉到羞意，“你穿得很好看，只是今晚不合适。等案件破了，我再找个时间陪你出去玩，如何？”
“当真很好看？”
阿柚又不是无礼之人，听到赵峥说清楚缘由后，她的气也在一瞬消散。
何况赵峥还夸她好看！
赵峥点了点头。
“可以不生气，但你得赔我一条裙子。”
“好。”赵峥心下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