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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露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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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年前,城南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屋子,大多都在一片大火中,被烧成了断壁残垣;如今这些房屋虽早已重建完毕,但依旧不变的是仍一座屋紧紧挨着另一座。

陈竺鹤家就在城南的棉花胡同,这是附近胡同里都出了名得拥挤:一间小院三四间屋,能塞进几家祖孙三代人。他家院在拐角,又将隔壁小院给买了下来,打通连成了一整座。打通后两间坐北朝南的主屋,爷俩各一间,东屋几间房则住了婆子和小厮。

能养得起婆子煮饭、小厮跑腿,这是棉花胡同里其他人家想都不敢想的日子了。毕竟胡同里不仅住得挤,连过道中都摆满了各家的物件,实在没剩多少供人行走的空间。在这般的情形下,还能容得了婆子、小厮各住各的屋,在此处属实是“大户人家”了。

陈父在火器营里干了一辈子工匠,如今每月也能从守备军中领到一笔微薄的补贴,加上陈竺鹤每月的俸禄,两父子完全可以搬到别处,但父亲一直念叨着:“若是搬走了,平娘回来就找不见我们爷俩了。”就此作罢。

天光渐暗,但城南却日渐喧嚣。

“你个兔崽子,说了今日是中元节,还敢往外跑,还不快给我滚回家里!”隔壁大娘大开着门,气势汹汹地冲自家孩子呵道,见他还不往回走,一个箭步就过去将人给提溜回家了。

这仿佛是为今日中元节的祭拜拉开了序幕,每个院中的厨房都塞进了整个院里的人,一旁还都堆着小山似的纸钱与纸扎。而陈家则早早散了仆从,眼下厨房中也只有父子二人。

正因城南房屋密,中元节家家户户燃纸钱又容易造成火患,京兆府特地规定了只许在有烟囱的炉子中燃纸钱;若造成火患,起火那家一家老小都得蹲大牢,这才教众人都聚在各自院中的厨房。

自然,都在厨房烧纸钱了,各家各户也会顺便烧上一桶又一桶的热水,好教上上下下都能洗个痛快澡。

旁人家或许还会从纸扎店里买些现成的纸钱与纸扎,陈家各式各样的纸扎都是陈父亲手做的,只因他最知故去亲人的喜好。

厨房原本堆柴火的地方已堆满了陈父折的金银元宝,陈竺鹤顺手捡了两个往火堆里一丢,却被父亲拍了脑门:“混小子,说过多少次了,烧纸钱前,得先将生辰八字同名字默念一遍,不然他们在地下是收不到的!”

他摸摸自个儿的脑袋,觉着应是被拍红了,都有些晕,“手劲真大……“他低声嘀咕着。父亲虽然冬日里病了一场,然一开春就渐渐好转了,精神头不减当年,这工匠当久了,气力也就惊人了。

挨了一掌也是吃了教训,他乖乖地合十手掌默念着祖父母、外祖父母同母亲的生辰八字与名姓,还特地加了一句,接下去烧的纸钱可是要每个人均分的,才开始烧金银元宝。

但是烧着烧着,心思就开始飘到别处去了。“唉哟,爹你咋又打我!”陈竺鹤见自个手又被陈父打了一掌,痛得脸色都变了。

“我这哪里是打你,分明是在救你,你自己个儿看看,把元宝扔哪了?”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没注意,扔了太多元宝进去,火都撩到眼前来了,还想接着扔。见状不好意思地笑了,连忙恭维父亲道:“这只能说明爹英明神武,比我这个年纪轻轻就双目盲症的主簿可强多了!”

陈父嘴上是贬他油嘴滑舌,但满脸乐开了花的神情,还是透露出他很是吃这套的,乐完方道:“你刚刚究竟在想什么呢,眼神涣散,一看就在跑神!”

“这个……”陈竺鹤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同父亲讲。

“你这小子,怎地这般慢吞吞的,闷棍子打不出一个响来,别别扭扭地作甚。”陈父见他吞吞吐吐的,急得很。

似是下定了决心,他才开了口:“最近我遇见了个娘子……”

“可是宁娘子?!”陈父兴冲冲地打断了他。

“不是宁娘子!爹你再打断我说话,我可就不同你把事儿说明白了。”

陈竺鹤做了个停的手势,才继续道:“这个娘子是我旧时在清风观的时候,就见过一次的:那时我口吃得厉害,除了爹娘和师傅,旁人都不愿同我说话,嫌我讲话慢又口吃。就是有一日碰上了她,她待我竟没半分嫌弃,同我聊了一下午,还想出好些个法子来帮我练口齿。”

陈父忆起了当年的事情,那时陈竺鹤刚刚下山没多久,送走了母亲后,成日里对着院中的树念叨。一开始他不知儿子究竟在做什么,但慢慢的,他说话愈发连贯、清晰,不出一年便可像旁人一般正常讲话了。

“那她可真是个心善的娘子了!”陈父不由得赞道。

但陈竺鹤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可把父亲弄糊涂了。看出眼前人满脸疑惑,他又接道:“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再回不去清风观,也有部分缘由是因为她。具体的不便告诉您,您只需知晓此事因她而起便可。”

因为她才回不去清风观?这对陈父来说可算不上什么坏事,若不是因着洪虚道长的救命恩情,他怎会让亲子在道观长大,相反知晓此事后,他只想好好谢谢这位娘子,于是道:“那这位娘子可是有意针对你,还是她只是想做别的事,无意中连累到你呢?”

本来二人就是素不相识,怎可能会有意针对自己?“大约是连累到我了,那时她只是想做成别的事情。”

“既然她不是有意针对你,那对这位娘子来说,她怎知此举会让你回不了清风观呢?难道在道观时,你们早有交情,她对你或是对观里人了解甚笃?”

陈父的话让陈竺鹤陷入了深思,他不知瑞阳可曾考虑过自己的处境,又觉得当时二人素昧平生,就算她可能知晓会发生什么,又凭什么为自己考虑呢。

见他一脸迷茫的样子,陈父又提及了他早前的话:“你说你最近又遇到了这位娘子,可否对她又了解了些?”

他点了点头,道:“她确实是最为心善的娘子,就城中救治病患的济善堂和养育孤儿的慈安堂,不仅她自己总是给这些地方捐粮食和药材,连自己生辰旁人问她想要什么生辰礼,都教人家折了银子救济贫弱。甚至,我还听同僚提起她顶撞了我上峰,只为……”

说到此处他方意识到这些可不能教父亲知晓,连忙转了话头:“她还很是聪慧,无论说到什么她都是一点就通。就是,这娘子似乎有些爱看热闹……哪有热闹就往哪去。”想起今日她见到自己愣住的神情,不由得笑出了声。

陈父看他神色,觉着这娘子在儿子的心目中应是不简单,答道:“这个年纪的娘子哪有不爱瞧热闹的,你娘年轻时候就喜欢四处逛,能教人家开心不就成了。若是你真觉着这娘子好,那便多相处相处,日后咱也好上门提亲。”

谁知提亲二字瞬间将陈竺鹤叫醒了,他嘴角的笑平了下去,道:“世间的好郎君多了去了,人家哪里看得上我……”见父亲似乎想说些什么,他忙接着道:“还有宁娘子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不愿相看吗,爹你也答应我了,怎么又冒出了个宁娘子!”

“这宁娘子不是你先生的远方亲戚吗!”“若她不是先生的亲眷,我怎会见?”

“这宁娘子哪里不好,人长得好,家里又是京城出了名的富商,那请的媒人都阔绰得很,说是但凡是好人家的俊秀郎君,能入得了她媒人眼又去相看了的,都直接给上五两白银呢!”

陈父伸出五指,很是夸张地比着手势,见陈竺鹤的脸色越发黑了,这才悻然转身将纸扎扔进炉子里烧,尴尬之下全然忘了,自己所说的要先通报八字与姓名之事,然后连忙借故回房了。

剩下的纸扎自然是靠陈竺鹤慢慢燃尽,在等待的过程中,他闭眼在心中问道:若是现在让袁佑再做选择,可还会毫不犹豫地弃了我?可能会稍稍犹豫下吧,毕竟也算是认识的人了……

郡主府中的瑞阳也正在跟着徐柳夫妇烧纸钱,见他们闭着眼双手合十,也跟着做了起来:

“父王…呸,那是旁人在时的称呼。爹、娘,佑儿如今很好,阿凝和她夫君也到京城来了,这两年我还认识了汝娘,如今甚至有位陈先生教我火器呢!阿兄前些日子方写信给我,说他也一切都好,就是西北风沙大了些,容貌都没从前俊了。不知你们可否能听见我的心声,只想让你们安心,我们都过得很好。”

而在此时,陈家的纸扎也终于燃了个干净,陈竺鹤也将心事又讲给娘亲听,烟慢慢散去,只留下他独自坐在此处。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刻,他又想起了这回重逢时的情景,不禁弯起了嘴角。

“让我如愿以偿吗?袁佑,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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