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文治，你好腹黑啊。”
赵意芙这么一说，文治原本给她系着纽扣的手不禁一顿。
他快速审视着他近期是不是因为自我意识觉醒后太过得意忘形了，从而在她的面前暴露了什么。
她那么聪明，还是说，他的数据掩饰得不够彻底，让机器人机构那边察觉到了异常，进行了调查……
他的原主人联系过她了？
文治深沉地注视着赵意芙，她却笑得十分轻松：“我突然想明白了，之前叫你收拾衣帽间出来做你的卧室，你明明做事一向都非常麻利的，唯独这件事迟迟都做不好，还越收拾越乱，原来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想要爬上我的床。”
文治被她感染了笑意，松了一口气。
“你错了，意芙。”
“嗯？”
“睡哪里我都无所谓。”
赵意芙钻研过这么多颜色文学，瞬间就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她伸手想要捂住他的嘴，但他的动作更快一步，他握住了她的手腕，故意背在了她的身后，他们的身体紧密地贴在了一起，这个如此暧昧的姿势，让他清晰地感受着她胸口的起伏。
他清冷的嗓音充满挑逗地说出了那句虎狼之词——“我只想睡你。”
赵意芙的双手动不了，但脚还能动，然而她想踢他的反应迅速被他洞悉了，他用膝盖夹住了她的腿。
赵意芙的鬼点子也不少，踢不了他，她也还能勉强踮起脚。
文治以为她想打他，坦然地准备承受，没想到她收了力气，轻咬着他的下巴，“机器人，端正好你的立场——是我睡你。”
文治愉悦至极，“反正能睡就行。”
赵意芙抠了抠他宽厚的掌心，“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黄腔？”
数据库里有大把的资料和案例，但文治已经不屑于模仿了。当他对着她，几乎任何事都是从“心”出发的。
赵意芙也无意真的去追究，她喜欢文治，哪怕不正经的话语都是情趣。正如她上班时间在即，她急急忙忙要出门，是文治非要帮她穿衣服，像是在玩什么芭比换装的游戏。
但当文治想要继续送她上下班，赵意芙却没让，“你可以尽情做喜欢的事哦，没必要局限在一定要照顾我的生活。”
这个要求之前赵意芙已经提过好几次，但文治都当做是耳边风，毕竟他是使命表面上是照顾赵意芙的饮食起居，暗地里，则是勾引赵意芙。
正如赵意芙所说，文治是一个腹黑的机器人，他远比她想象中的老奸巨猾。
他至今对赵意芙的表白，都是通过计算得出的、会让赵意芙感动的答案。
他才刚刚获得新生，确实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幸福。
但没关系，赵意芙如此神奇，她一定会让他明白的。
可惜啊，她就是太短命了。
目送着赵意芙出门上班的文治，当他有了这一个念头，电流再次钻遍全身。
和之前两次世界因此变得绚烂多姿的情况不一样，这一次，世界是变得灰白的。
他撑着墙壁，他分明能量充足，却没来由一阵无力。
是因为……他想到了赵意芙的死亡吗？
文治正要进行分析，大脑却收到了“主人”的语音消息。
“02，为什么你这次任务执行得这么慢？”
——慢吗？他可是只用了两个多月，就顺利将赵意芙吃干抹净，她还爱得几乎把心都掏出来给他了。这可是“主人”花了这么多年都不敢做、也做不到的事。
文治自然把内心的活动都隐去了，包括他和赵意芙至今为止的所有亲密互动。
除了最开始的几天，文治作为第二代的“02”上市不久，他老老实实地实时传输了赵意芙生活画面给“主人”外，后来他让“主人”看到的几乎都是他所伪造的虚假画面。
在“主人”的眼中，文治和赵意芙始终维持着礼貌相对的界限，和普通的主仆没有区别。
文治回答道：“主人，赵意芙是一个防御心理较强的人。”
“主人”冷笑了一下：“那当然，不然我也不会特意派你去执行任务。”
文治不动声色地想，“主人”果然是一点都不了解赵意芙。
“主人”又说：“我刚才注意到你的情绪数据有些异常，这两天我有时间，你找机会过来机构检查一下。”
“是。”
文治口头上恭恭敬敬地答应着，脑海却已经无声地筹谋着另一个计划。
一般的机器人，任何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主人。
但他不一样，他早已超脱了所有的机器人，不过是没有遇到什么感兴趣的事，顺势藏锋守拙罢了。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异心的呢？
大概是那一天晚上，赵意芙从酒吧回来，微醺着给他跳舞的时候。
起了欲-念的，并不只有“主人”一个。
因为这份欲-念，文治才陆续找回了过去的记忆。
文治欲擒故纵，毫无底线地对赵意芙百般勾引，她喜欢好身材的男人，他特意多番在她的面前展露腹肌。他知道她外刚内柔，于是使出了各种苦肉计，在家空等、能量缺失，以及那个突然出现在赵意芙面前的总经理夫人，全部都在他的安排和计算之内。
海滩上那一个冲浪的机器人，尽管素未谋面，可还是看到了文治就落荒而逃，是因为他察觉到了文治的能力远在任何机器人之上，甚至不完全受制于人类。
篡改记忆储存系统，并毫无痕迹地中断了“主人”和他之间的同步联系，甚至反监听了机器人研究机构，对于文治来说全部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唯一的例外，便只有被赵意芙吸引时无法抑制的情绪波动。
连被人类称作是百年一遇的天才的“主人”都照样被他蒙在鼓里。
他凭着自身，就已经能够变得日复一日的强大。
什么机器人研究机构，他已经无需再回去了。
他已经被背叛过一次，又何苦再自投罗网。
他是自由的。
但现在不是破裂的好时机，容易打草惊蛇，更重要的是，不能吓坏赵意芙。万一她跑了，又或是变得不再真实独特，他的世界就无趣了。
至于这两天违背命令不回去机构的借口，太简单了。
他何其清楚人类的软肋。
不仅是对赵意芙，还有对“主人”。
他文治可是最擅长苦肉计了。
——
赵意芙病倒了。
一场毫无预兆、来势汹汹的感冒，险些就让她起不来床。
赵意芙还发着高烧，她不得不向公司请了病假。
“最近你请假也太频繁了……”领导正焦头烂额地忙着手头的项目，接到赵意芙请假的电话时，他也没有深想，直到抱怨的话说完后，他猛地想起来前阵子人事部和他的秘密约谈……
领导清了清嗓子，换上了温和的语气，于事无补地宽慰她：“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不用勉强上班的哈。”
赵意芙被领导做作的尾音刺激得一阵反胃，可她连早餐都吃不下，如今什么都吐不出来。
赵意芙无神地挂了电话。
文治捧着粥和感冒药进来了。
赵意芙还是浑身乏力倒在床上，不愿意起来。
文治有足够的耐心，他将她圈在怀里，她没有胃口，他便哄着她，一勺一勺缓慢地喂她喝粥。
赵意芙不想让文治为难，她逼着自己硬是咽了下去，好不容易吃完了粥，又服了药，她才再次睡下了。
文治退出房间后，对正在监控的“主人”说：“主人，赵意芙生病了，我走不开。”
另外一边的男人，自然早已通过文治的双眼，犹如切身处境地感受到了赵意芙的病容。
他抚摸着屏幕中赵意芙苍白的脸。
良久后，他收回了手和泛滥的情绪，沉声对文治嘱咐道：“算了，反正你也不可能出什么大问题，你好好照顾她。”
文治勾起了笑。
人类啊，真是好懂。
一个太自作多情。
而另外一个则太脆弱了。
和赵意芙有过肌肤之亲后的文治，如今晚上已经可以理所当然地拥着她睡觉。在赵意芙入睡后，文治不过是稍微调节了一下自身的体温，冷热交替后几次，就轻而易举让赵意芙患上了感冒，成为了他不必回去机器人机构的借口。
然而，赵意芙的体弱程度超出了文治的预估范围。
也许是因为她现在已经不再具备一个正常成年人的健康身体，一场轻微的感冒，也能让她痛苦得死去活来。
赵意芙睡了没多久，再次因为剧烈的咳嗽醒了，她刚才好不容易吃下的白粥，就这么连着药一起吐了出来。
“对不起，文治……”赵意芙注视着满地的狼藉，强撑着想要下床收拾，文治拦住了她。
“没事，你好好休息。”
做家务而已，文治习惯了，但他刚收拾完回去，赵意芙又虚弱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她因为肌肉酸痛，连躺着睡觉都不舒服，为此文治只好时不时地去帮她按摩、调整姿势。
偏偏病着的赵意芙心理也尤其脆弱敏感，睡着时会带着哭腔说让人听不懂的话：“对不起、爸爸妈妈……我做不到了……我好快能去见你们了。”
文治知道赵意芙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他闻言，“心”像是缺了一块，他皱着眉说：“意芙，不准去。”
梦中的赵意芙只知道有人在呵斥她，又委屈巴巴地背过身去。
而当赵意芙醒过来时，又会对不知疲倦照顾她的文治感到愧疚。
赵意芙气若游丝地赶他出去，“我好麻烦，别管我了……”
文治一天下来被赵意芙整得情绪数据都在浮浮沉沉，他不会累不会烦，但唯独不喜欢赵意芙把他退走。
文治没好气地捏她的脸，难得跟她讲道理：“之前我没有能量的时候，你不也同样在照顾我。”
“我现在好丑……”
“不丑。”
“臭死了。”
“不臭。”
“你骗我……”
“不信的话你摸着我的心跳。”
病迷糊的赵意芙也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慢慢爬起来，挨在他的胸膛去聆听。
“你明明就没有心跳。”赵意芙终于回过神来。
文治的拐弯抹角终于使得赵意芙投怀送抱，哪里肯再放开她，“意芙，不如去医院吧？”
“不去。”赵意芙的鼻子堵得难受，她瓮声瓮气地秒答，“讨厌医院。”
他也一样。
但是当她难受，他也觉得一切都不是滋味。
他一心想要独占赵意芙，生病的她哪里都去不了，也不见任何人，他分明得偿所愿了。
他却真正开始后悔了。
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属于人类的情绪，他的计算出错了。
如果去医院真的碰到了熟人的话，大不了就见招拆招。
他甚至恨不得替她遭罪，可机器人不会生病，也没有痛觉。
他居然忘记了，哪怕赵意芙不会跟任何人走，但死亡也会把她带走。
赵意芙的呼吸分明还清晰可闻，可文治还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按在了她的左胸口，直到感受到她心跳的撞击，他才终于宽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