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疑心骤起
闲来无事夜读书，这样静寂的夜晚，除了一轮明月伴我窗前，只有草际鸣蛩低吟轻唱。www.DU00.COm偶有微风拂面，送来绒花的清香，便觉得这是个花好月圆的清平世界。
子熠敲了敲门站在门口说：“君顾，我睡不着，想找你说会话。”
我起身想给他让座，他目光落在我的那几个书架上：“这些都是你的书吗？”
“是，闲来无事读着玩的。”
他大略的扫了一眼书目，顺手拿起一本翻了翻说：“你谦虚了，这样多的书，便是个男儿用来考功名也够用了。”
“山中长日无聊，若是再不读些书，可就真的变成野人了。”我扶他在书案旁坐下，“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子熠瞟了一眼桌上那个小小的缠枝牡丹薰香炉，香雾缥缈似有若无，他微笑道：“这香好特别，是你自己配的吧？记得小时候你送我一盒，我宝贝的什么似的，什么时候再送我些吧？”
“不过是点熏香，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等你回去的时候，送你些便是了。”我倒了杯茶给他，问道：“你出来这么久了，有没有给你家里人送个信，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担心你。”
子熠靠在椅背上懒懒的说：“即便是在京城，我也很少回家，家里的丫头仆人早都习惯了。”他手肘靠在窗台上，仰头静静的望着夜空中的那轮明月，许久才感慨的说：“这里的月夜可真美啊。”
我抬头望着那深邃无垠的星空，随口敷衍道：“月色如水，风送花香，确实是美。”
“我说的不是这个，这样的月夜，可能你觉得平常，对我来说却不一样。行军驻扎野外，月光下的阴影处处充满杀机，就连风吹草动也会疑心是敌人的伏兵。这样的夜晚，就连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又哪里会有赏花月的心情。不过，在这里我却可以什么都不用想，放心的一觉睡到天亮，甚至连梦都没有。”子熠的声音淡淡的，略有些感伤，他握住我的一只手，双手温暖厚实，我能感觉得到他掌心那层厚厚的茧子，那一定是刀枪磨练出来的。这些年他一定吃了不少苦，但是金戈铁马最能磨练男儿的心性，也最能锻炼人的意志不是吗？
我摸着他掌中的茧子问：“为什么要选择从军呢？你不像是喜欢战场的人。”
“十五岁那年，我爹去世了，临终把我交给了皇上，打那以后我就跟着皇上东征西讨，后来，我娘也病逝了，从此我孑然一身，你成了我惟一的牵挂。所以我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你。”
子熠轻轻的把我搂在怀里，语气似是带了一些疲惫：“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这些年我找你找的够辛苦了，等我伤好以后，跟我一起回京城吧？”
我靠在他怀里低声说：“我还没有准备好要回去。”
“你是不是还要和寒澈商量一下？君顾，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想着他口中的嫣儿，心里莫名就沉沉的，想了想说：“寒澈是我的家人，要回去是要和他商量一下的。还有玉蓉，我若离开，想必她也要和我一起回去，总要征求一下他们两人的意见。”
子熠抬手抚了抚我肩上的长发，又环住我道：“也好，玉蓉那里你去说，寒澈那里……我去说好了。”
我抬头问：“为什么要你去说？你打算怎么和他说？”
子熠垂目沉声道：“有些事情总是要说清楚的，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我：“我说过要在你及笄之年送你件礼物，谁知错过了，不过还好不晚。”
我接过来看了看，这块玉佩我见过，是他随身带着的，是块难得的古玉。周边是剔透莹润的白，中间镂空雕刻的红色牡丹花蕊是个福字，整块玉佩玉质通透细腻，触手生温，下面配了海棠色的流苏，十分漂亮。
“是块好玉，不过，太贵重了。”我又把玉佩还给了他，我总觉得他想要给我最好的东西，但是这样让我心里很不安。
子熠有些急了：“从小每次送你东西你都推三推四的，这块玉佩是有特殊意义的，他是我家祖传的。”
“正因为是祖传的才不能随便送人啊，这个不是应该送给……”我的脸募的有些发热。
他浅浅一笑道：“我不是随便送的，也从来不随便送人东西，好好收着吧。”
我将玉佩放入桌上的檀木盒里，和那枚簪子放在一起。子熠从书架上随手拿了本书，随意的翻着，“寒澈的武功是谁教的？你爹有给他请师父吗？”
“没有啊，他不过是个文弱大夫，哪里会什么武功。况且，就算他想习武，这种地方，人迹罕至，谁会来教他？”我不太清楚子熠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可寒澈和我们住了这么久，我从来没见过他练武。
子熠回头笑道：“他骗的了你骗不了我，寒澈行路脚步轻盈，行走山路如履平地，气息一丝不乱，这就证明他有休习内功心法。他看似文弱，可下盘稳劲，功夫怕是不在我之下。”
“我从来不知道……我不懂武功……”听上去子熠说的是对的，可我却想不通，寒澈是个大夫，为什么想学武，是谁教的他？他又为什么瞒着我们？
“你真的不知道？”子熠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一次也没见过他习武？”
“没有。”
子熠眼神微诧，默然静思，似是自语的思忖道：“这就奇怪了，习武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何必瞒着你们？”
“你……会不会是看错了？”我心里隐隐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却又逃避似的反驳。
“开什么玩笑，我这些年都是和什么人打交道！就算是认错了男女，也不会看错了他身上有没有功夫。”子熠丢了手中的书，语气变的有些冷肃，“看来这人不简单呢，这么多年，居然隐藏的这样好，连身边的人都没有察觉到丝毫。”
“我不许你胡说，你又没有证据，干吗瞎冤枉人！”我不是不相信他，只是那个人是寒澈，是和我们同甘共苦，相濡以沫多年的家人，不是别人！我不许人对他有丝毫的怀疑和中伤，就算是子熠也不行！
“你急什么急啊，我冤枉他什么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还不让人说真话了！”
“你……我懒得理你。”我将头扭向一旁，有些生气了。
“你急什么啊，真生气了？我也没说什么，再说了，你也要明白，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理由的，既然你们是一家人，他就不应该有事情瞒着你，这件事情是他不对，与我无关，你干吗生我的气？”
“话虽如此，可是……”
“我知道，你呢跟他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兄妹感情很深，乍一听到这样的事，心里难免不安，这个我也理解。”
我懒得跟他斗嘴，却也无可反驳，寒澈的行为确实让人不解，子熠说的也没错。我让步道：“算了，这件事等以后再说吧，等见到他，我会问清楚的。”
子熠却又似有些郁闷的问：“你很在意他？”
“你刚刚也说了，我们兄妹感情很深。”
他朗然一笑道：“既然是这样，看在‘兄妹’这两个字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