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往事如烟

夜已深了，我关好书房的门准备去休息。Du00.coM月色如水倾泻下来，朦胧又轻柔，淡黑的起伏的连山，遮掩了白天的挺拔险峻，只剩下一个雄伟的灰暗的轮廓，像暗夜里蛰伏的兽。远处的树木在缥缈浮动的月光中摇曳，于树叶的缝隙间洒下一地斑驳的碎银。草丛中传出细细的虫鸣，院子里篱笆下的兰草愈加显得窈窕多姿，轻舞着散发出幽幽的芬芳，这样的月夜安静而又祥和，静谧而又美好。

我轻轻的向前院走去，看到子熠一个人站在月光下，身影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和冷清。独立中宵，更深露重，却是为何？

我无声的走到他的身后，刚想开口，却见他忽的转身，目露杀机，眼睛像是暗夜里受惊的兽，灼灼发光，目光如两道寒刃直射过来。一把短剑自他袖中掣出，泛着冷冷清光，直指我的咽喉。我心下一惊，踉跄的向后倒退了两步，脚下踩到一粒石子，站立不稳，摇摇的就要跌倒。不过是瞬间的事情，待他看清是谁，慌忙丢了剑，快步上前用力托住我，我说不出话，只骇然凝望着他。涓涓月色洒在他脸上，原本就苍白肃杀的面容像罩了一层寒霜。我不知道他还有如此可怕的一面，心里骇然突跳，不能自抑。子熠低头避开我的目光，再抬头的时候微微一笑，眼里满是温柔的歉意：“对不起，我以为你早休息了。”

我敛定心神勉强一笑：“这么晚了，你身上又有伤，怎么还不睡？”

“你不也没睡吗？”他眉眼带笑，低声轻轻的反问我。狭长凤目里的那汪秋水，比月光还要柔美明亮，与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捡起剑，重新放回鞘中，拉我在门前台阶上坐了，“陪我坐一会吧。”

我依然有些紧张的陪他在台阶上坐下，不知他想做什么，只听他问：“君顾，你在这住了多久了？”

“七八年了。”

“七八年了，”他低低的重复了一遍，抬眸望向远处漆黑的树林，双眸机警灵动，“你们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

我想了想说：“只有灵隐寺的圆至大师，我们并不和其他人打交道。”

子熠双眉微蹙，像是在专心思考着什么，沉默了许久才继续说：“这里是深山，难免会有野兽出没，你不怕吗？”

我摇摇头，他不问我都没想到这些，“说起来这山谷倒是安全的很，倒是真没什么能威胁到性命的野兽出没。”

他压低了声线，望向远方道：“你知不知道有人在暗中监视你们？”

“监视我们？”我吃惊道：“我们只是普通百姓，有什么好监视的？”

子熠神色微沉，低头默想了一会说：“此事我现在也不敢随便乱说，起初我以为那些人是来追杀我，可他们迟迟不动手。我现在身上有伤，暂时也不想打草惊蛇，只要他们不动，我可以等。”

我愕然的望着他，又惊慌的望向远处。见我不语，子熠失笑道：“怎么，害怕了？”

“我只是想不通而已。”。

“想不通就暂时不要想了，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我微微蜷了腿，抱紧了膝盖，虽是初夏，山中幽寒，这深夜的风我还是觉得凉。他的话听上去让人觉得很温暖，只是心里却隐隐有些酸楚。

子熠轻声问：“当初……为什么要不声不响的离开京城？”

我知道这个问题他迟早是要问的，只是真要回答，却还是难以开口。

“你突然就搬走了，没有给我留下只言片语。这些年我不知道写了多少书信给你，可是你从未给我半点音信。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哪里，过得好不好而已。这些年我带兵走过大江南北，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却始终没有找到你。”子熠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丝毫怨怪的情绪，却依然让我觉得难过，眼前募的涌上一层水雾，“我从来没有收到过你的书信。”

“难道都被你爹扣下了？”他先是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随后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其实我早该想到这点的。”

“君顾，你究竟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这些年你就真的把我忘得这样干净吗，一丝音讯也不肯给我？”

我垂眸无奈道：“真相若不美好，知道了也只是伤人伤己而已。”

他固执的追问，“若我非想要知道呢？”

沉默的挣扎了许久，我终是开口说道：“当年夫人……夫人她其实并不喜欢我，她说……我做你的妾也不可以……所以要我爹带我走。”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久到当年那些事情，在我脑海里早已变成一团模糊的光影，若说还记得什么，惟一清晰的，就是他的那张俊雅的笑脸而已。

“我娘？我娘为什么要这样做？”子熠一脸的难以置信，我早就猜到了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想到是夫人逼走了我。

“如果不是因为夫人，我爹怎么会如此坚决的不告诉你我去了哪里？”

他眼里惊痛难掩，默然半天，徐徐道：“这些年我怪过你无情，怨过你狠心，却不曾想，原来是我对不起你。”

我淡然道：“我从来没有怪过谁，当年我还小，夫人说的事情我根本不懂，所以这些年我过的很平静。你不必对我心怀歉疚，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吧。”

他轻轻将我搂入怀中，“好，都忘了，我们从头开始。”